「順著這湖再向前游幾里,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景暄和的眼睛明亮,頭髮滴著濕漉漉的水珠,神采飛揚,像是想通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高大虎與趙四梁領命下水,二人水性極好,一下便游到了遠方。
萬靈安則是緩緩轉身,準備離開。
「萬大人,」景暄和叫住了他,「我有話對您說。」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萬靈安盯著她的眸子,只覺得烏黑明亮,像一顆發光的黑珍珠。
她的唇畔嵌著一抹笑,有種灑脫的感覺。
就在萬靈安思索景暄和會說什麼的時候,景暄和真誠地、一字一句地說:「下次我一定要學會鳧水。」
萬靈安:「……」
***
三刻後,高大虎和趙四梁浮出了水面。
「大人,有重大發現!」高大虎急不可耐道。
景暄和眼眸含笑:「快快說來。」
「這湖竟與外面相連,打死我也沒有想到,與之相連的竟然是周府的湖!剛才我與老四浮出水面後,還被周府的丫鬟當做登徒子,嚇了她們一大跳呢!」
「與我家相連?」周思逑驚訝地合不攏嘴。
「是。」趙四梁終於開口,肯定地說。
「這麼說來,一切就說得通了。」景暄和拊掌而笑,道:「兇手殺人奪心後,將屍體與自己綁在一起,順著這湖游到了周府,再從周府將屍體運出去,怪不得那死者的衣服有潮氣,還有被繩子勒過的痕跡。」
「那這些腳印?」
「這腳印便是兇手留下的,怪不得腳印深淺不一啊!兇手準備犯案時,是一人從湖中出來,是故出湖的腳印輕;而作案後,兇手背著死者,所以入湖的腳印重。」
她的聲音清朗,分析案情時眼中帶著自信的從容。聽她說話時,眾人皆沒有移開眸子,她就是全場的焦點。
***
第二日,景暄和在北鎮撫司整理文獻時,阿呆卻敲了敲門,問:「老大,在嗎?」
「進來吧。」
景暄和將手上的宣紙放下,卻見阿呆神態有些緊張地說:「剛才萬府的小廝過來通報,說萬大人病了。」
「病了?」景暄和疑惑道:「病得重嗎?」
「想來是很重的,萬大人要你現在過去。」
「我又不是大夫,過去有什麼用?」景暄和心想,同是落了水,萬靈安便病了,她卻像沒事人一般,也許這些生長於溫室的公子哥就是嬌貴,與尋常人家是不能比的。
「老大,聽說萬大人體弱,他八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快死了,從那時起,就尤為怕冷,甚至一絲的寒氣都受不得。」
景暄和道:「竟有此事?」
「是啊,當時萬大人並不在順天府,而是在遼東的軍營里,那時萬府到處張貼告示,遍訪名醫,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景暄和皺眉,道:「那他現在怎會做一文官呢?」
「那場病過後,萬大人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棄武從文,在第二年的科舉中奪得頭魁,入仕後,才一步步到達現在的高度。」
八年前……
正是於景漣大人出事的時候。
景暄和不好細想,只是整了整衣服,「先不多說了,那小廝呢?我與他去便是了。」
***
萬府。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景暄和撐了一把竹傘,穿過亭台樓閣,只見大片的海棠花在雨霧中被籠上了一層輕紗,隨風搖曳。
小廝在一臥室前停下,說:「首輔大人就在裡面,景大人進去吧。」
景暄和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進入了房間。
房內點著薰香,並未有過多擺設,只見中央點著暖盆,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木窗大開,窗外雨絲斜斜,伴隨著清淡的花香。
萬靈安側臥在塌上,身上搭著一層白狐皮毛毯,閉著眼睛,聽她來了,便慢慢睜開眼睛。
景暄和只覺得他眼中閃過一絲邪氣,就是這絲邪氣,讓人不能親近他,也是這邪氣,讓他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景暄和輕輕將門合上,施禮道:「見過萬大人。」
「過來。」萬靈安淡淡道。
景暄和走近了兩步。
「再過來點,」萬靈安說:「我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