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聽命行事,可是今天你才發現,原來是暹羅王室害死了你的父親,而查庫萊是暹羅王子,也是王位的繼承人,若是他死了,將是你對暹羅王室最有力的報復,我說的對嗎?」
明澈眼神似毒蛇一般,「我小時候被送入了佛寺,天天面對那該死的佛祖,可是憑什麼?我的母親被佛門殺死,我的父親也因為佛像而死,我又為什麼要供奉那不長眼的如來?我必須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
「那三隻斷手也是你放上去的,斷手的主人便是三名西域探子,他們是麥娜爾公主的人,因為你聽從西域王子的命令,所以,你殺了他們,以此來震懾西域的公主。」景暄和沉默了一下,又說:「當時,你藏在特製的馬車裡,趁著紅布蓋住佛像,而紅布與佛像間留有間隙,你便順著間隙將斷臂放在四眼佛的手上,引起混亂,又藏入了馬車之中……清水禪寺的住持玉泰大師早年是你父親鳩摩迦耶的朋友,為了保護你,他更換了馬車,還阻撓我查案,誰知卻被阿米爾派來的另一殺手給殺掉了。」
「是又怎麼樣?我從始至終都知道,阿米爾將我當做一顆棋子,他不過就是想讓我為他做事情而已,可是當時我從佛門逃出後走投無路,孤苦無依,是他救了我,所以我為他做事,也算是報答他的恩情。」他頓了頓,「只是天鸞大師為了佛門的聲譽,竟然害死了我的母親,這是什麼妖佛!我的父親居然不為母親報仇,而是任人污衊,就這樣窩囊地被燒死,簡直枉為男人!既然他不報仇,這個仇,我來報!」
他的話語看似大逆不道,可卻是他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這四眼佛本就沾上了我父親的鮮血,再沾上那三個人的也沒有關係。」
去他的佛祖!
殺人之佛,不可留!
「想必我父親死前,肯定很恨吧,他一定恨極了帶給他痛苦的所有人!他們全是殺了他的兇手!」他狠狠地掐住查庫萊的脖子,「你們暹羅王室對不起他!你們不是人!光砍掉那佛像的手指怎麼夠呢?這妖佛如來,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才是!」
「不!他沒有!」景暄和大聲道:「你父親是個善良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他沒有怨恨任何人,而是懷著對你母親的愛離開的,他無愧於佛祖,無愧你母親,他一直都是個乾淨善良的人!他愛世間的一切人,不忍心蒼生受苦,即使是素昧平生的明香公主,他也甘願背上罵名,替她頂罪!」
「不……這不可能!」漂亮妖冶的少年眼神迷茫,像是被掏空了靈魂。
景暄和將佛經拿了出來,說:「這是你父親生前最後撰寫的一本佛經,上面是你父親的親筆筆跡,最後一張紙一片空白,我覺得疑惑,恰巧我發現,暹羅有一種秘法,若紙張沾上油脂,便能顯出字畫來,我試了試,果然看到了信息,這佛經的末頁記錄整個事情的真相,不是從他人口中得到的真相,而是從當事人口中說出的,最完整的真相。」
她說著便翻到了最後一頁。
上面是一副畫,畫上的是一個美艷絕倫的女子,上面用漢字寫了她的名字。
「你的母親,叫明月溶,是中原人士。」
明澈怔忪地看著那畫像,他的母親很早就死了,從那以後,他只在夢中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沒想到如今卻有了這麼真實的畫像。
他的母親長得極美,如瀲灩春色中的一株桃花,嬌艷欲滴。
只是死得太早了。
「你和你的母親長得很像,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你們是母子。」景暄和說。
明澈嘴唇微張,像在做夢一般。
「你的父親鳩摩迦耶在最後一頁記錄了整件事情,其實你的母親不是天鸞大師害死的,她先天不足,有心悸的毛病,大夫曾說她活不過十八歲,在十七歲那年,她遇到了你的父親。」景暄和緩聲道:「你的父親就這樣與你母親相愛了,可她的身體很不好,生下孩子就更虛弱了,正巧那時你父母的事情曝光了,被整個佛門所不容,因為天鸞大師是你父親的師父,他們要天鸞大師好好管教徒弟,再殺死你的母親,維護佛門的清譽,可是……天鸞大師沒有這麼做,他是慈悲之人,不忍心造殺孽,便放走了你的父母……誰知你母親的壽元已盡,最終死在了你父親的懷裡。」
「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澈臉都白了,一直在說「不可能」。
太可笑了。
他一直以為天鸞大師是殺他母親的仇人,仇恨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動力,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錯了。
天鸞大師沒有害死他的母親。
怎麼可能呢?
少年的世界觀好像崩塌了,他眼神一涼道:「那他們為什麼都說是天鸞大師害死我母親的?」
「因為天鸞大師無心辯解,相信清者自清,誰知謠言卻如野草一般,越來越多……」景暄和眼中流出了悲傷,「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麼給你起名叫『明澈』嗎,因為他希望你做一個心思澄明透徹之人,一心向善。徐夫人曾經說,你父親的一生是痛苦的一輩子,可是我卻覺得,不是這樣的,到最後,他放下了一切,將萬事萬物都看開了,名聲也好,感情也好,全都是過眼雲煙,他已經全部放下了。他這一輩子,無悔也無憾,所以才慷慨赴死。」
「一心……向善?」明澈似乎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事情,他好看的眼睛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可是……可是我已經殺了人了,還能向善嗎?」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佛?」
明澈鬆開了手,嘴裡一直默默地念著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