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饅頭,也在她身邊開始吃了起來,只是他的動作很慢,外面雨聲淅淅瀝瀝的,不知落在了誰的心頭。
景暄和終於將窩窩頭放了下來,壓抑著怒火道:「萬靈安,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他終於抬起頭。
「還在裝啞巴嗎?我看你不是啞巴,你就是個騙子!」她胸口起伏,壓低聲音說:「你可真有本事,連身上的薰香都換了,要不是今天我抓住你的手將你認出來了,你是不是還想一直將我蒙在鼓裡?」
這雙手,她牽過太多次,他的溫度,他指間薄繭的位置,就算化成灰她也認識!
「算了,你別說話了,我不想聽。」
景暄和將耳朵死死地捂住,目光垂下,心中似裂開了萬丈溝壑,又像千瘡百孔一般,無處訴說。
這些天,她一直以為他生了很重的病,病得不省人事,病得起不來床!她很怕順天府傳來他病逝的消息,每次收到信箋,她都心想,還好不是她最害怕的消息。
無論她與他是愛人亦或是仇敵,她都不想他死——如果他死了,她連恨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生該多麼無望?
可是,如今他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了,雖然,他換了面容與身份,可他畢竟是活著的,景暄和的心中竟因此感到慶幸。
可這慶幸卻被隨之而來的怒氣所掩蓋,他怎麼能用這種方法來黑風寨?這兒這麼危險,他為什麼要湊熱鬧!
他一定是故意想讓她心軟,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忘記他之後!
多麼可惡!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時閃過一道驚雷,屋內的他們,沉默以對,也不比外面溫暖多少。
萬靈安雙手輕輕地將她的手從耳邊撤了下來,道:「如果你不想我在這裡,我今晚可以出去。」
他說著就拿著饅頭起身。
「胡鬧!」景暄和拉住他的袖子,「外面這麼大的雨,你是想凍死在這荒郊野外嗎?」
她注意到了他的肩膀,因為搬了一天重物衣服被磨破了一大塊,隱隱泛出血跡,他的手上也被石塊磨破了,本是用來指點江山,撰寫文章的手,如今竟被用來做粗活。
有時候景暄和真的搞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
放著好好的順天府不呆,非要來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和她一起受苦。
無論如何,她發誓,這一定是最後一次對他心軟了。
最後一次!
萬靈安唇畔一抿,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之中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還好,她到底還是放不下他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卑劣,企圖通過她的心軟讓自己陪在她的身邊,以往是對權力的籌謀,而如今卻是在籌謀她的心。
景暄和冷著臉說:「你要自找苦吃不關我的事,可你也不用扮可憐讓我同情你,我知道自己來黑風寨的目的是什麼,等我們活著出去了,再算我們之間的帳,到時候,就算我們斗得你死我活,我也不會心軟一點。最起碼,我們不要窩囊地死在這裡。」
萬靈安嘴唇囁嚅,很久之後,他說道:
「好,我答應你。」
窗外突然閃過兩道黑影,萬靈安抓住她的手臂,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噤聲,往窗子的方向望去。
景暄和也望向了那個方向。
難道……是鬼面人派來盯梢的?
他的疑心一直很重,如今竟派了人過來監視他們,看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夫妻。
怎麼證明他們是真正的夫妻呢?
萬靈安的目光望向了那床榻……
景暄和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可就算他們之前情到濃時也沒有過夫妻之實,鬧掰之後更是恨不得與他一別兩寬……
萬靈安突然摟住她的腰肢,一把抱起她往床邊走去。
景暄和攀住他的脖頸,知道有人在外面,也不敢動彈,只是憤憤地盯著他。
這床鋪很窄,若要兩個人一齊睡下只能側躺著,景暄和被他推到了裡面,蓋上了被子。
她想驚呼,卻被他捂住嘴巴,萬靈安將床幔放了下來,一手摟著她,一手抓住床架,開始用力搖晃起來。
景暄和的臉上像清晨沾滿露水的玫瑰,她自然知道他在做什麼,可是這個樣子也太羞恥了吧。
外面的兩人似乎聽到了他們在幹什麼,透過模糊的帳子,依稀看到一雙儷影交疊在一起。
俱是口干舌燥,竟開始聊起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