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這就帶幾個人去辦。」他合上記錄簿,頷首道。
景暄和說:「正好,趁著這個空隙,我去向蘇儀問個話,畢竟那女屍是出自他送上的禮盒。」
「老大,你覺得蘇儀有嫌疑嗎?」
「除非他是想將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否則我真的想像不到,他會故意觸怒太皇太后和皇上,還是以一種如此極端的方式。」景暄和聳聳肩,說道。
***
詔獄之中昏暗無比,火把在角落處熱烈地燃燒著,卻仿佛怎麼也溫暖不了人心。
獄卒將囚籠打開,景暄和提著被子和飯盒,進入了蘇儀的囚室。
蘇儀閉著眼,盤坐在草堆上,見有人來了,只是微微睜開眼睛。
他鬚髮皆白,卻掩蓋不了骨子裡的文人氣質。
「景大人,你終於來了。」蘇儀似乎等候了她許久。
「蘇館主,這是你孫女文茵姑娘給你送來的被子和吃食,天氣寒冷,她擔心你受涼,便特意過來了一趟。」
聽到孫女的名字,蘇儀的表情難得地變了變,「文茵竟來北鎮撫司了?她一介弱質女流,怎會來這種地方?」
可是一想到,如今面對的也是一個青春美貌的女子,便斂了眸子,只是問道:「……文茵,她如今還好嗎?」
「請放心,她一切都好,只是很掛念她的祖父,心中很是擔憂罷了。」
「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從小就立志做一個女譯官,可是皇上的賜婚,她卻不得不從。」他頓了頓,「景大人,我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膝下只有這麼個孫女,這孩子命苦,一出生父母就雙亡了,我便收養了她,讓她在我名下長大。老朽一生未娶,有她承歡膝下,也算是慰藉。
老朽知道她與萬大人絕非良配,你與萬大人的事情老朽不想插手,可是誰若是想傷害我的孫女,老朽一定會拼上這條老命,也不會讓那人得逞。」
「蘇館主,你想多了,我自然不會傷害文茵姑娘,我這次來,是想詢問你那禮盒的事情。」
蘇儀嘆了口氣,「那禮盒一直放在四夷館中,老朽從未將它帶到家中,只是不知道,是誰將老朽的禮物李代桃僵的。」
「外面的人可以自由進入四夷館中嗎?」景暄和問道,「我的意思是,平日裡四夷館的守衛森嚴嗎?」
「那是自然,四夷館是皇家重地,每個進入四夷館的人必定會被查驗令牌,太皇太后的生辰是大事,這段時間守衛會愈發森嚴了。」
「所以說,兇手很可能是四夷館內部的人,不是外面雜七雜八的人,那麼範圍就縮小許多了。」
「可是,話雖如此,四夷館中卻有上百人,還有八個分館,譬如韃靼館,女直館,西天館,高昌館,緬甸館等等,如果一個一個排查,無異於大海撈針。」
景暄和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多謝蘇館主提供的線索,那麼這禮盒,具體放在哪個位置呢?」
「老朽一直都將它放在館主閣中,那是老朽日常辦公的場所,還有一些珍貴的外邦書籍。」
「多謝,我知道了。」景暄和默默地記下了信息。
蘇儀突然問;「景大人,萬大人手腕上的傷,好些了吧?」
「蘇館主這是什麼意思?」景暄和有些不解。
「還記得景大人破四眼佛的案子時,萬大人曾拜託我幫忙翻譯鳩摩伽耶所著的佛經。」
景暄和說:「對,我確實記得有這麼件事情。」
「那時文茵生了一場大病,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以血入藥,可老朽年老體弱,氣血不足,萬大人答應我,如果我願意幫忙,他就放血救文茵的性命。」
「可是他說,因為你欠他一個人情,才幫忙翻譯佛經的……」景暄和深吸一口氣,怪不得,那些時日萬靈安的手上都戴著一個護腕,竟是為了遮擋手腕上的傷口。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為她默默地做了許多事情。
「他竟是那樣說的?」蘇儀起先有些驚訝,隨後卻瞭然一笑,「沒想到萬大人看起來那麼精明,也是痴人一個啊。怪不得《牡丹亭》中說,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啊。」
「蘇館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景暄和只覺得在雲霧之中,她以為他們已經兩清了,沒想到她竟欠他這麼多。
「也許萬大人只是不想你對他心有愧疚吧,所以才沒有告訴你。」蘇儀捋了捋鬍子,「景大人,有些事老朽本不願說,那些事過去了便都過去了。可是你知道,老朽為何一生未娶嗎?」
景暄和眼神中透露著迷茫無助,她扯開一抹笑,「蘇館主,但說無妨。」
「老朽年輕時也有一個心愛的姑娘,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們雖然不說,也早就默認了,以後我娶的人會是她,她嫁的人也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