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躺在她身邊,薄唇微抿,寒星般的眸子此刻已然閉上,黑夜將他勾勒得有些深沉,又有些遙不可及。景暄和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仿佛有點不真實,不知怎的就抬起手指,本想觸碰他的臉頰,理智又讓她收回了手指,怕將他吵醒了。
萬靈安卻突然睜開了眸子,也側過身來,將她的手指抓住,放在自己的臉上,說:「暄和,你怎麼了?」
這一聲「暄和」讓她回過神來,心頭一熱,不禁鑽進了他的懷中。
萬靈安摟著她,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景暄和閉上眼,定了定心神,又睜開眼道:「不知怎的,我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我不知道是紫禁城會出事,還是這次去神廟會出事。只覺得心很亂,就像被堵住了一般。」
白日的她,不習慣說出自己這些顧慮,可到了晚上,有了夜色的籠罩,她才鬼使神差地將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
萬靈安抱住她的力道更緊了,「等解決了西域的事後,我們便一起回順天府。一切,都會沒事的。」
「等回順天府後,我想和黎振談一談。」景暄和有些悵然若失,「我總覺得,我們不至於走向完全相反的對立面。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也許這個想法有些天真了,可不論能否成功,我總想試一試。」
萬靈安將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說:「就按你認為對的事情做吧,我永遠會站在你這一邊,不離不棄。」
景暄和似是笑了,「萬淵,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件事?」
「嗯?」
景暄和在他耳邊說:「你真好,比我之前預想的還要好。」
萬靈安也笑了,又親了親她的唇畔。
*
與此同時,紫禁城的乾清宮外卻有些不平靜。
冬夜寒涼,琉璃瓦重檐廡殿頂下,明貴妃在宮女的攙扶下想要進入,卻被門外值夜的太監攔住了。
「放肆,本宮乃是皇上的貴妃,如今腹中還有龍裔,你們這些奴才,怎敢攔本宮?」
明貴妃的小腹已經隆起,再過兩個月孩子便要出生了,可是皇上卻總是在宮內不見她,聰慧如她,自然發現了端倪。她隱忍了許久,又實在擔心夫君的狀況,今夜便直接來了乾清宮。
如今太皇太后張氏也生了病,臥床不起,紫禁城中瀰漫著一種詭譎的氣息,風雲變幻之間,好像山雨欲來風滿樓,紫禁城充滿了殺意。
「黎先生正在乾清宮內侍候,皇上並未傳召貴妃,您還是請回吧。」太監尖聲說道。
「什麼黎先生?不過是一個宦官罷了,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傲骨錚錚的文人麼?」明貴妃怒目而視道。
太監神色有些不悅,「貴妃,請慎言。」
「你們不讓我見皇上,可以,但是,叫黎振出來見我!」這是明貴妃最大的讓步了,就算見不到皇上,她也要見見黎振,她想問問他,他有什麼膽子敢這麼做?
不得已,太監只得入內傳話,一盞茶的功夫後,黎振緩步走了出來。
他朝明貴妃施了一禮,道:「貴妃見諒,皇上已經歇息了,他不想見任何人,包括您。」
明貴妃想闖進去,黎振卻擋在了門前,一把將門給關了。
「大膽!你竟敢……」
他神色淡然道:「貴妃還懷有身孕,應當也是累了,」輕飄飄地睨了一眼身旁的太監,「叫幾個得力的送貴妃回宮,這些天風大,貴妃便不要出來了,安心在宮內養胎吧。」
「你竟敢軟禁本宮,誰給你的膽子?」明貴妃深吸一口氣,「本宮要看到皇上的諭旨才肯回去,否則一切免談!」
「皇上的諭旨待會兒就會送到您的宮中,定不會讓你失望。」黎振眼皮也沒抬道。
這時,又有小太監通傳:「李太后到!」
明貴妃便看到李太后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往乾清宮而來,她的病似乎好了,穿一身黃色的大衫霞帔常服,佩戴兩隻鳳的燕居冠。
「見過太后。」明貴妃向她福了一福。
「你還懷著身孕呢,不必多禮,」李太后微笑道,又對黎振說:「黎先生,發生何事了?」
黎振挑眉道:「貴妃大晚上匆匆而來,非要見皇上,但皇上已經歇息了,還說誰也不見,我也只是如實稟告而已,沒想到貴妃竟發了這麼大的火。我便要太監們送她回去,冬日天氣不好,這些天便不要她出來走動了。」
「明氏,黎先生說的,可對啊?」李太后臉色一冷,說道。
明貴妃有些狐疑地望了李太后一眼,以前的李太后,總是柔弱而多病的,自從朱懿德登基後,她就三天兩頭地稱病,在後宮中很沒存在感,可是如今皇上和太后身子有恙,她竟從幕後走了出來,好像等待這一刻很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