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點點頭,和眾小旗一起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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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暄和先派小旗到義莊找衙役打探那仵作的消息,自己則是來到了順天府衙。
錦衣衛們在前面開路,景暄和信步走到了衙中,府衙里的角落種著一棵銀杏樹,這銀杏樹屹立在這裡有幾百年的光景了,此刻被皚皚的白雪蓋住,不復往日的光彩。
景暄和永遠也忘不了,她第一次踏入這裡是一個秋天,銀杏的葉子金燦燦的,柔和的陽光從葉子的縫隙落了下來,在陽光中,金色的葉子像點點繁星點綴在枝頭,微風一吹,葉子層層疊疊地落下,徐徐展開了一副金色的畫卷。
那時,落葉繽紛,阿呆正抱著臂,靠在樹下打盹,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仿佛感應到有人來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是她,有些發怔。
而她一身男裝,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過往的記憶撲面而來,她仿佛站在時光的長河中,默默地望著以前的自己與以前的他。
樹枝上的白雪落到了她的頭上,景暄和只覺得臉上一冰,終於回過神來。
打探的小旗從義莊回來了,一進門,他便急匆匆地說:「景大人,衙役說那仵作確實是在順天府的縣衙做事,名叫馬添。」
「馬添?」
景暄和沒聽過這個名字,當時她在縣衙當捕快時,縣衙里只有一個年邁的老仵作,耳聾眼瞎,所以驗屍她經常自己動手,還能驗的準確些。
正巧何捕頭回來了,見順天府衙圍滿了錦衣衛,何捕頭有些發憷,又見領頭的是景暄和,才微微安心下來。
「景大人,你們來府衙是有何事?」他迎了上來,臉上掛著笑。
這麼多人在場,他自然不好再叫她「阿暄」,便一本正經地叫「景大人」。
景暄和朗聲道:「何捕頭,如今縣衙的仵作叫馬添嗎?之前的老仵作去哪裡了?」
何捕頭:「馬添是才來的仵作,之前的老仵作年紀大了,被他兒子接回鄉下享福去了。這馬添倒是個安靜人,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只是我感覺,他好像很缺錢的樣子。」
景暄和:「哦?何以見得?」
何捕頭:「仵作是賤職,沒多少人想干,馬添的父親是一個讀書人,卻沒有考取功名,就這樣病死了,馬家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馬添是老大,只能放棄讀書,來外面賺錢,可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捉襟見肘。
在老仵作還在時,他拜他為師,讓老仵作教了自己些驗屍的本領,才在縣衙開始當差的。一個月前老仵作回老家去了,他開始獨當一面,只是平日裡只從家裡帶一個饅頭來吃,私下裡也接些埋屍喪葬的活計,我看他養家壓力大,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景暄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家住哪裡呢?」
「就住在城西甜水胡同里,第一戶掛著葫蘆的人家便是。」
「多謝。」
景暄和拿起繡春刀,便要離開,何捕頭卻叫住了她,「景大人,您要我查的事,我正在干,已經排查完了城西和城南,可惜的是,那兩處沒有發現工匠,我明日便去城東和城北排查。」
「有勞何捕快了。」景暄和微笑道。
*
城郊,射箭場。
徐芃敏一身白衣,翻身上馬,她近日得了匹黑馬,幾乎整日都泡在射箭場中,不知疲倦地練箭。
「駕——」
她騎著馬,在經過箭靶時,搭起弓箭,鳳眸微眯,直直地將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射箭場的雪每日都會被僕役清掃,所以即使外面的路上有冰雪,射箭場中卻是光潔平整。
射箭場旁邊有個演武場,每日一大早,演武場都會有新兵在操練,隔著一道樊籬,士兵們震天的操練聲傳來,徐芃敏屏氣凝神,高坐於馬上。
射箭場邊,男子坐在亭中,隔著一道紗幔,正在喝茶,目光卻落到了馬上的女子身上。
徐芃敏之前都忽略了那道目光,可是這次,卻騎著馬,來到了亭子邊。
男子似乎沒想到她會過來,對身旁的僕從耳語了幾句,那人便出了亭子,對徐芃敏抱拳道:「徐小姐,我家主人有請。」
徐芃敏背上仍是背著弓箭,進了亭子,對男子施禮道:「臣女徐芃敏,見過興王。」
興王抿了口茶,道:「徐小姐竟知道我是誰?」
「興王氣度高貴,普天之下也甚少會有第二人能夠有這般的風采。」
興王朱旭贇笑了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