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振直勾勾地逼視著他,萬靈安的瞳孔仿佛月中的清輝,他緩緩道:「願以我之命,換暄和的命,這樣,夠了麼?」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黎振的話語寒涼,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生不如死……」
萬靈安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一個月之後。
紫禁城內繁華萬分,明日便是興王登基的日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徐芃敏隨著宮人來到了午門之前,她背著行囊,這些天都住在宮內,如今,終於要離開了。
兩行鴻雁飛過,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午門的門檻邊,還記得那日,她等著母親去宮殿,坐在這門檻邊哭得傷心斷腸的場景。如今卻可以笑著離開這座龐大的紫禁城,心境到底是不同了。
人間的風雨永不休止,只有這座紫禁城,無聲無息地見證所有的悲歡離合。
小太監擦了擦汗,「徐姑娘,主子萬歲爺要你等等,他馬上便來。」
半柱香後,徐芃敏見到朱旭贇穿著一身白色的素服,匆匆而來,他的腳步很快,生怕趕不上一般。
朱懿德和李太后過世,他理應為他們服喪,所以這些天來,他都穿著素服,只有明日登基的時候,才會皇袍加身,成為大明帝國真正的主人。
「臣女參加陛下。」徐芃敏對朱旭贇施了一禮。
「徐小姐,免禮。」朱旭贇道。
「不知陛下找臣女,所為何事?」
三日前,徐芃敏已經請旨去往邊關,朱旭贇雖然猶豫,卻經不得她再三請求,還是答應了。
「那日你帶領將士們圍住紫禁城,又指揮弓箭手埋伏在城門上,朕很感激。」朱旭贇雖有萬千的話語想說,卻只是說了這一句。
「陛下客氣了,況且陛下已經封了臣女為鳳朝將軍,臣女大仇已報,願替陛下戍守邊關,以全吾之志。」徐芃敏目光堅定道。
「難道……難道真的要這麼著急走麼?明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了,宮裡應當會很熱鬧。」
徐芃敏說:「臣女恭賀陛下登基之喜,只是臣女想即刻動身去邊關述職,不想白白耽誤時光,請陛下諒解。」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她心裡卻有著另一個想法。
這段時光,她已經失去了太多,母親與丈夫接連離世,本以為熱鬧的時候沒空想他們,可是最熱鬧的時候最想他們,覺得他們應該在她的身邊。所以,還不如一個人孤零零的,不去湊這熱鬧。
「難道順天府,已經沒有徐小姐所牽掛的人了嗎?」
「臣女的父親遁入了空門,而皇上已經派人好好照顧臣女先夫的母親了,」她頓了頓,「況且景姐姐已經醒了,還被陛下封為了錦衣衛指揮使,所以臣女內心,並無牽掛之人了。」
朱旭贇話鋒一轉:「徐小姐,你可知道,鳳朝將軍,是什麼意思?」
徐芃敏搖了搖頭。
「《詩經》之中,說『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在朕的心中,徐小姐就如那鳳凰一般,只有真龍天子才配得上。」
他的話語大膽而直白,徐芃敏一怔,還是說:「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臣女前半生一直待在順天府里,就算去過望春縣,也只是順天府的周邊而已,如今,臣女只想親眼看看我大明的錦繡江山,親手護住國家的邊防,希望皇上能成全。」
朱旭贇嘆了口氣,「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便目送你離開吧。」
他命太監遞給徐芃敏一杯酒,她微微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徐芃敏離開時,突然聽見朱旭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如果哪一天你想回來了,朕身邊的位置,會為你而留。這是朕對你的承諾,永遠也不改變。」
徐芃敏呼吸一凝,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轉身,塞給朱旭贇一個紙蜻蜓,道:「陛下,這蜻蜓臣女只送給過景姐姐一隻,如今也給陛下一隻,雖然臣女在宮外,還是會遙祝陛下龍體康泰,福壽綿長。」
她微微一笑,踏出了宮門,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朱旭贇只覺得日光都明媚了起來。
朱旭贇望著她離開,一直到看不清她的背影,目光才落回那紙蜻蜓上面。
而此時的北鎮撫司中,景暄和的手裡也捏著那紙蜻蜓。
昨日她入宮與徐芃敏說了許多話,本來今日要去送她,可徐芃敏卻不讓,說不想看到兩個人哭鼻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