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沈從白的最後一抹衣角也消失在視野中,賀長情從昨夜便開始憂慮不安的心終於稍稍落定了一些。別看她經營鳴箏閣這許多年,外表看起來風光無限,但真正能令她全心全意信任又有驚世之才的,身邊不過就一個沈從白而已。
有他在,不知能替她省多少心。
賀長情揉了揉酸脹不已的額角,從昨夜開始她便一直未能好好歇息,不是身體上疲於奔命,就是心中顧慮重重。而直到此刻,將一切都安排下去後,那困意便如山倒般壓了下來,再也無法強撐。
賀長情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沉,人便昏死了過去。
「小閣主?」
是劍蘭的聲音。
賀長情覺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掙扎了好久,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拿來調動眼皮,她才找回幾分清醒:「劍蘭,我這是怎麼了?」
她分明記得自己剛剛才和小白說完沒多久,怎麼再一睜眼,人就從豎著站變成橫著躺的了?
「你這是急火攻心,還飲酒,所以一下就病倒了。」劍蘭還未回話,便見賀夫人端著一碗飄著裊裊熱氣的藥走到了她的榻前。
賀長情沒想到母親會來,還端了一碗藥要親自送到她的面前,這讓她很是受寵若驚:「母親……」
賀長情想要起身行禮,這才發現,什麼叫做急火攻心。原來便是這種感覺,就好像那些民間傳說里說的那般,被精怪吸乾了身體裡的精氣一樣,酸軟無力。
「因為一個祝允,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賀夫人用勺子不斷攪弄著湯藥,又替賀長情吹著熱氣,「依我看,你就應該早早地把他趕出去。什麼金玉奴,不要也罷。」
「母親,我不是為了他。」最起碼,不止是為了他。她該如何向母親解釋呢?恐怕說再多都是徒勞。
果然,賀長情心頭剛剛浮現出這樣的想法,耳邊就傳來了賀夫人質疑的話:「這話你自己信嗎?孤男寡女,成日裡一起進進出出,我看他就對你絕不止主僕之情那樣簡單。你敢說,你對他一點額外的感情都沒有嗎?」
第59章 鑒寶會
啪嗒一聲, 賀長情的眼角處滾落下了一顆淚珠,順著她的側臉一路下滑,直至滴落在了枕畔。
她知道自己與母親算不得親緣深厚, 但也沒想到這最傷人的話有朝一日也能從母親的口裡說出來。
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說她和祝允之間有見不得人的心思,她聽過幾次,也可以自嘲地一笑而過。可這個人, 唯獨不能是母親。
賀長情沒有回答這問題, 而是翻了個身子, 面朝著牆壁啞聲道:「我累了, 母親請回吧。」
其實早在脫口而出的瞬間,賀夫人就後悔了。剛生下賀長情的時候,她還沒學會該如何做一個母親, 那時她又過分沉湎在被秦先望背叛所帶來的傷痛中, 實在是虧欠這個女兒良多。
而到後來,心結漸漸放下,她也打算對賀長情彌補一二的時候,賀夫人才驚覺, 自己那個女兒早在無人處如野草般瘋長,不僅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 還一個人挑起了鳴箏閣的大梁, 早就不需要她這個母親了。
如今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無論初衷為何, 在賀長情的心裡, 或許都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批判, 而非是出自一個母親的真心關愛。
「那你, 好好休息吧。」賀夫人斂起所有情緒, 只朝著劍蘭招了招手, 二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屋外,劍蘭朝賀夫人福了福身,壓低了嗓門道:「夫人,小閣主她只是身子不舒服而已,您千萬不要多想啊。」
木已成舟的事情,還糾結又有什麼意義呢?這事說來還是要怪自己,賀夫人只憂心忡忡地囑咐了一通:「她這病來勢洶洶,你多照看著點兒。一日裡,你至少需得向我回稟一次。」
「是。」劍蘭再次福身,又跟了幾步方才送走了賀夫人。以她一個外人的視角來看,賀夫人對小閣主似乎也是很關心的,真不知她們母女二人什麼時候才能和好。
賀長情這一病,遠比想像中的來得猛烈,她足足躺了五日才恢復了些氣力。
何雲琅中間來過,開了幾副藥方,說她這是氣血兩虧,表面看似是一時的急火攻心,但實則是多年的憂愁鬱結所致,只不過有了這次的誘因,才一下發了病症。
因而,何雲琅一口氣在藥方中多加了十幾味藥材。說是一定要讓她趁機好好將養身子,否則拖久了,便是鐵打的身子都扛不住,將來人老了,可就要纏綿病榻了。
纏綿病榻這個詞,是個人都會被嚇得不輕。賀長情也不敢大意,當真乖乖在榻上安安穩穩地躺了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