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譽!」顧清川的眼底猩紅一片,他恨極了被人肆意拿捏,便是有滿身的力氣都無處可使, 可偏偏他又不能視人命如無物,「你有種就放開他們, 脅迫人質逼顧家軍就範, 又算什麼本事!」
任憑他挺著脖子, 把嗓子都快喊啞了, 那王書譽始終都未現身。只有一群聽他命令行事的小兵, 將磨得雪亮的大刀架在一城百姓的脖子上, 衝著他耀武揚威。
生來便是天之驕子的顧清川哪裡陷入過這樣的兩難境地, 他救得了一人, 也救得了陣前的好些人, 可他救不了數不清的被刀頂在咽喉命脈處的無辜百姓。
他是有試過強攻,自認為只要速度夠快,讓顧家軍儘快地拿下這群逆賊叛黨,或許便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可然而殘酷的現實卻是告訴他,當自己有了軟肋,並且被敵人緊緊地攥在手中時,那再想翻盤,一切就都是痴心妄想了。
顧家軍未及衝上前去,一把把白刀子就染上了殷紅之色;即便派出所有的神箭手,齊齊射出了漫天箭雨,可前排的敵人一旦倒下,後排的百姓便會緊跟著頃刻送命。
無論怎樣,他都被束縛住了手腳。
顧家軍就這樣,降了。
這若是一段載於史書的過往之事,那想來看到這裡只會讓人覺得無限唏噓。可其中涉及之人是曾經活生生的身邊人,那一切就都不是一個唏噓就可以草草揭過的了。
賀長情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悲傷有,無力有,但更多的則是一腔怒火與怨憤。
早知王書譽是這樣的一條毒蛇,當日他進京來,她就應該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派人把他殺了才是。
「敢問老人家,那除了顧將軍,其餘人呢?」她不信,數以千記的顧家軍就這樣消失於無形了嗎?
「那些跟著他的副將啊什麼的,都被殺了,掛在了縣衙門口。其餘人都下了獄,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的。」
老人家畢竟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普通百姓,其實能提供這些消息已經是實屬不易了。賀長情謝過之後,便和祝允在老人家這裡換了一身農戶的粗布衣裳,打算摸到縣衙門口藉機看看裡面的情況。
「姑娘,不是我老婆子多嘴,我勸你們,還是別去了。」老人家邁著顫顫巍巍的步伐,硬是在他們踏出門檻前攔住了兩人,「縣太爺被王書譽殺死以後,現在整個縣衙都是他們的人在把持。白日裡大門緊閉,就留個側門,還都是看守的士兵。」
「所以現在縣衙里,連一個辦差的人都沒有了嗎?」偌大一個雲崖,卻沒有一個可以升堂判案的地方,就連百姓有了冤情都哭訴無門。
要不然說王書譽是反賊,這話可一點都沒有冤枉了他。他只知起兵謀反,靠著武力去強行把控一城,卻不知城是死的,人是活的。
民心都不向著他,那他便是再有通天的能耐,又能撐得了幾時?這雲崖城由他一人說了算的日子,料想不會很久了。
不過,那都不是眼下賀長情該考慮的問題。她強打起精神來:「老人家,我們兩個人生地不熟的,您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賀長情是看中了這條幽深逼仄又人口密集的小巷,藏身在這裡,比招搖過市要強很多。
「姑娘,公子,我家還有兩床被子,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就住在我老婆子家。反正這外頭兵荒馬亂的,你們兩個外鄉人就是出去去投宿,他們都不一定敢留你們。」見賀長情也是這樣的打算,老人家很熱心地翻箱倒櫃,去給他們找了兩床乾淨的被子來。
只是年久日深,那被褥子總有揮之不去的潮濕霉味在,賀長情和祝允將它們合力搬到了院中,又晾了個把時辰,才堪堪驅散了些那刺鼻的味道。
日頭下移,祝允跪在床前,埋頭細心收拾著床榻,瞧那一絲不苟的神情,看來是非要把這野雞毛給收拾成鳳凰羽不可。
賀長情看他一時半會兒不像是能做完的樣子,就乾脆走到了一邊同主人家打著商量:「老人家,夜深了後,我們二人還是得出去一趟,能麻煩您給留個門嗎?您放心,我們做事隱秘,不會留尾巴的。」
「好說。我那病弱兒子回來得也晚,讓他給你們留個門就成。」雖說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可是老人家的面上還是閃過一絲憂慮,那是對晚歸兒子的擔憂之色。
賀長情忽而就想起了城門前那位大哥的話,看來是有嚴格的要求,做不完不許回來。再加上老人家說他的兒子身體病弱,又一派習以為常的樣子,想必這家兒子是日日晚歸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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