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塵看著他,嘴已經快過腦子:「那我要吃烤蘑菇。」
他們這山產的蘑菇尤其香,串什麼烤都好吃,荊榕又總能挑出最香的。
荊榕歪頭,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那你還是在家待著吧,我讓他們去摘,我還是在家陪你。」
衛靈塵已經調整好狀態,沉穩如風,捧起金碗開始喝湯:「病了要人陪這個說法,從哪裡學來?」
荊榕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衛大人以國士待我,我自然以國士報之。」
十四歲那年荊榕身體還沒養好,有一回冬天凍出病來,嗓子疼如有砂紙打磨,又沒等到喜歡的雪鴞捕食,整個人病懨懨的。衛靈塵就陪在他身邊,為哄他開心,放下公務不做了,又把自己搜羅來的所有笑話和八卦講給他聽,引得荊榕一邊笑一邊咳嗽,最後還是張太醫將衛靈塵驅離現場。
荊榕這個人,狀似冷情,實際內里藏有無邊溫柔。對他好的人,他也一樣好好對別人,是以這些年,和衛靈塵漸有地位倒轉之勢,區別是衛靈塵和他行事作風到底不同,衛靈塵是出去後意氣風發,衣冠楚楚,荊榕是一以貫之淡淡的,卻透著一股完全不受轄制的自由。
衛靈塵早已發現今天的碗不同尋常:「這碗……」
荊榕眉目平靜:「給你打的。你讓人收著吧。」
衛靈塵又捧碗喝了口湯,香甜的雞湯化入口中,和金碗一起熠熠生輝,渾身上下都透著暖意。
衛靈塵瞧著這碗湯,仔細思考,尤其沉默。
解病的湯,這是越喝越要病了。喜歡和得到的欲望已經越來越強烈,它悄然滋長,隨時會突破他的理智。
只是不知道,還能等到幾時?
*
荊榕的生日在五月,沒有多久了。往年這兩人都不怎麼過生辰,今年不同尋常,一是衛靈塵今年正好在鏡中,二是荊榕前陣子露了面,露了面,京中其他人自然好好打點關係。
荊榕對辦生辰宴向來沒什麼興趣,他從來都覺得人太多十分吵鬧,這年生日只提了一個要求:如果衛靈塵要去邊關走一趟,就把他帶上一起。
靖邊閣建好後,衛靈塵直任第一閣臣,接手後就徑直換了一大批邊防人員,又點了幾個有才之人,要操練新軍以備戰北邊勢力。
這是大事,衛靈塵從來沒有拒絕過荊榕的要求,這次事情不同尋常,也答應了。
荊榕自上回遊鳳台一宴之後,認識他的人也多了,從前那批老臣也漸漸有了一些活絡的心思,只是礙於摸不清衛靈塵的態度,不敢擅動。
宮裡倒是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令人吃驚的是,代禎帝對這件事的反應異乎尋常的平靜,已全然不見早年的驚悸與忌諱。或許是因為朝政已經完完全全依賴衛靈塵,也或許是,已經到了這個時間,所有人都不覺得已經掌握了所有權利的衛靈塵有什麼必要放棄現在的一切,在廢太子上做些什麼文章——站先帝的那一派老臣,那都是恨他恨得要死呢!
靈殊閣中,代禎帝叫住衛靈塵:「衛卿,近來朕聽人說,你行走往來,時常帶著那少年,是嗎?」
衛靈塵說:「是,他也漸漸大了,臣也有教化之責。」
代禎帝思考了一會兒,說:「你養他多年……想必是有情分在的。朕想,等北曷之患了結之後,賜他庶人身份,就併入你衛家族譜,怎麼樣?你可為他主婚,某其終身大事,以後也有依靠。你這些年為國事忙亂,也不曾娶妻續弦……」
衛靈塵笑著打斷說:「說這些事太早了,他已經受陛下恩典,我想,不宜太張揚。此時臣此後另有打算。」
代禎帝又安心了:「那,你去邊關了,京里誰主事?」
衛靈塵說:「交太子和副閣老即可。」
代禎帝又沉吟了很久,又說:「你把寰兒帶上。他也該跟你見見世面了。」
衛靈塵思考一瞬,說:「邊關苦寒,邊營中過的是操兵練馬的日子,以太子的尊貴,恐怕去有不妥。」
代禎帝堅持說:「太子久不出去,也需見見世面,就讓他跟著你去吧。」
衛靈塵思索片刻,只說:「此舉需得慎重,陛下。邊關時有北曷部隊突襲,臣要去,也先得走幽州過境,前後兩月余。太子等局面平穩後再來,也不遲。」
他說的有道理。代禎帝很明顯聽進去了,或許是想了想好大兒傷在邊關的可能,很快不再提這件事了。
而衛靈塵走出大殿,想的卻是如何跟荊榕解釋——什麼要先去幽州兩個月完全是他的託詞,他首先考慮的是荊榕會不會不高興。誠然,家裡的少年完全不是和同齡人爭風吃醋的人,但這事提前商量與否,意義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