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煙霧散盡,踱著踱著,她眼前出現了一位如玉般清俊的綠衫男子,被紅粉綠葉包裹著,坐在彎湖騰騰的霧裡。
她眨了眨眼,連天的核對帳本周全府衙,精神已經有些恍惚,精力不濟,又得挺起身子來支撐一家事業,當下靠安青扶著才堪堪站住。
她脫開安青的手,獨自走上前去,那張臉從煙霧裡透得更加真切了,世間怎會有如此神仙一般的公子,她大概是在做夢。
既是做夢,她從荷包里抓出了一把金錁子,扔在他腳下,憨聲嘆了一句:「這麼美的公子,在這兒賣花作甚,不如跟我回家吧。」
崔鴻雪緩緩抬頭,從她腳上的的攢金絲軟繡鞋,看到她的煙紫色輕紗襦裙,再往上,是披著月牙白帷帽下一張又白又圓的臉,眼睛像杏子一樣又大又圓又水靈,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他低下頭,皺了皺眉,沒有去撿地上掉的金子,也沒有理會她。
倒是旁邊賣蘑菇的婆子爬過來滴溜溜地撿地上滾落的金錁子。
崔鴻雪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動聲色地還盯著他,蹙起眉頭提醒道:「你的錢被人撿了。」
陶採薇示意安青一眼,安青一把上手抓住正在撿金子的婆子,把她手裡的金子一顆顆摳了出來,又伸手往她口袋裡摸。
婆子連忙跪地磕頭:「賞老婆子一顆吧,貴人……菩薩,一顆就能救老婆子全家的命啊。」
她死死捂住口袋,匍匐在陶採薇腳下連聲哀求,祈求遇見一個出手闊綽的大小姐,隨便賞她點錢財就是她一輩子也沒見過的數量。
安青暫時收回手看向小姐。
陶採薇微微一笑,把腳邊的裙擺從婆子手裡掙開,看了眼一旁事不關己的男子。
良久後,露出狡黠的八顆牙齒緩緩說道:
「安青,給我搜身,一顆也不能放過。這位阿婆,你要是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要被送去見官的哦。」
婆子一聽到見官兩個字,嚇得一哆嗦,任由安青把她口袋裡死死攥著的金子搜了去。
安青把收集起來的金子用手帕子包起來,又擦了擦泥才遞到小姐手上,陶採薇擰著眉頭接過,看了一眼。
她把金子團在一起隨手扔回給安青:「找水深的地方扔到湖裡去。」
又把視線放到男子身上:「今日是我失禮,明日我再好好帶著一份重禮前來相請。」
說完,便提步離開,崔鴻雪抬起頭,這才看見隱在後面的幾個丫鬟,提箱籠的提箱籠,抱帳本的抱帳本,跟在她身後魚貫離開。
今天買花的人不多,荷花和蓮蓬都還剩下滿滿一盆,他轉頭看了眼那個沒能求到賞金的婆子,見她此時正暗聲咒罵著什麼。
三年前,他從京城裡逃到千里之外的這裡,這個地方沒人認識他,他摸了摸身上,已身無分文,只剩下家族傳下來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