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游清感覺自己的膝蓋像棉花一樣軟下去了,他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頭朝下往地上栽去。好在幾步之外有一張地鐵站里的長椅,寧游清艱難地抬腿向前挪去,想坐到椅子上緩一會兒。
休息一下就好……
他昏昏沉沉地想,忘記自己正在接電話。
呼吸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得滾燙,寧游清不住呼著熱氣,他很難看清自己和長椅的距離,徒勞地丈量著步數,因為連再往前幾步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寧游清跪在椅子前,整個人往前倒去,趴在椅子上。眼皮沉重地合上了,但意識還沒有完全離去。
他的手裡還握著電話,分辨不清對面說了什麼,但他的聲音很熟悉。
廣播報了站,寧游清要乘坐的那趟地鐵停下來,開門,人潮湧動,沒有等到寧游清上車,門又關上了。
地鐵呼嘯而過,還沒有人發現寧游清的異樣,因為這種狀態在這裡不算稀奇。
電話里的人在說什麼?
像做夢時總聽不清的旁白,寧游清只好摸索著,試圖把他的音信理解成任何一種他想像範圍中的意思。
是在說「對不起」嗎?
但他已經說過了,事實證明,那是假的。
是在問「你在哪」嗎?
寧游清會守口如瓶的,他不想再回去了……
是在說「想見你」嗎?
這不好。和李修見面不是一件好事,他總那麼自然地邀請自己步入深淵。
寧游清沉默著,雖然大腦在過高的體溫之中沸騰,身體也沉重得完全不聽使喚了,他緊閉著嘴,認為自己保持拒絕仍然是當下最理智、最正確的應對。
隨後墜入了濃重的黑暗之中。
昏睡時也並不輕鬆。寧游清的意識並沒有落入深沉的休息之中,而是在濃稠的黑水之中跋涉。
他總想要清白磊落,於是裝扮上一個好人的皮囊,從未想過扮演也有風險。
如果世界是一個理想的舞台,想必寧游清是一個因盡職而合格的演員。
命運會賞賜他盼望中的美滿故事,因為他的期許和旁觀者的期許沒什麼不同。寧游清的理想生活如此大眾,沒有任何受虐的狗血渴望。
但這一切只是「如果」。
於是他過上這樣一種生活——越描越黑,越努力越不幸,越狗腿越受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