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人實在是一個再好相處不過的人,從容自若,雅致卻又不失風趣,說起話來不疾不徐,便是當時整日跟炮仗一樣的阮榮安在和他相處的時候,都會安靜下來。
阮榮安很喜歡這個朋友。
只是後來一個安於後宅,及笄後就嫁做人婦,一個在前朝攪弄風雲,揮斥方遒,那份往來的情意就漸漸被掩埋在了記憶里。
其間也偶有幾次遇見,便包括阮榮安拿下這座別院之時,事後她想來,應是公冶皓暗中相助才這樣順利。
「習慣了而已。」公冶皓並不在意,始終淡定。
阮榮安眼中倏地柔軟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實在沒必要憐惜這樣一個手握大權,可以隨意決定自己生死的存在,但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奇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偏偏就是忍不住。
「相爺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為好。」阮榮安的聲音不覺的柔和平靜下來,說,「世道越來越亂,仰仗相爺,才有如今的局面,若是你有個什麼萬一,這個天下,怕是徹底要亂了。」
聞言,公冶皓的目光不覺的凝了片刻,看了眼阮榮安。
但入目之處女子行止自然,正低頭側首看著身邊一枝開的正好的薔薇,仿佛只是隨意一說,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中都蘊含著什麼樣的深意。
「夫人過譽了,天下之事,哪裡是我一個人就能左右的。」公冶皓一時間拿不準阮榮安的意思,笑著推辭了句。
阮榮安勾了勾嘴角。
若是從前,她也不信一個人竟然能左右天下局勢,可那本話本子裡寫的清楚明白,天下亂勢,自公冶皓病亡而起。
但她聽出了公冶皓話中的推拒之一,便沒有再說,轉而突兀的提起了自己此次的目的。
「我今日請見相爺,是有事相求,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問一句,六年前您的允諾可還作數?」阮榮安抬頭,看向公冶皓,肅了音容。
薔薇有很多中顏色,紅的粉的黃的,但公冶皓最愛這熱烈穠艷的紅。
阮榮安抬起頭,這片穠艷就綻放在了她的臉頰上。他的目光微動,有些出神,卻又小心而悄然的藏在眼底深處,不為人所知。
世人盛讚阮榮安容資華美明艷,雍容若牡丹,這一點公冶皓十分贊成,可若要說起她的性格,他卻覺得更似薔薇。開的明艷張揚,肆無忌憚,帶著勃勃的生機。
牡丹難免要更端方些,難免有些拘束,少了些恣意灑脫的味道。
「自然作數。」他聲音微沉,鄭重且誠懇。
阮榮安心底微松,面上隨之笑開。
她持著團扇撥開擋在面前的繁花,看向公冶皓,道,「我欲與宋遂辰和離,但他執意不肯。我不想與他繼續糾纏,所以想請相爺相助。」
第11章
她的眼眸明亮,滿是堅定,不帶絲毫遲疑猶豫。
竟然真的走到和離這一步了。
公冶皓這次真的走了神。
阮榮安做好了被詢問為何和離的準備,或者是勸說,或者是推拒,唯獨沒料到,公冶皓竟然走起了神。
所有的準備落了空,她無奈一笑。
「相爺?」她喚道。
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了名為喜悅的情緒,公冶皓艱難的按了下去,整了整神情認真起來,關切開口,「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阮榮安眼波微動,這又是超出她預料的一句話。
「相爺為何這樣問?」她笑盈盈道,暗襯難道自己表現的很明顯嗎?不應該啊。
「若非如此,你怎麼會想和離。」公冶皓答得理所應當。
阮榮安忽然有些悵惘。
「若世人都如相爺您這樣想就好了。」但她知道不是,若外人知道了她想要和離的原因,說的最多的怕是覺得她矯情,無事找事。
「若在外人看來,他對我不錯。」阮榮安收回團扇,一下一下的扇著。
「不納妾,後宅只我一人,敬重也不少。」
因為公冶皓的話,阮榮安難得的有了些傾訴的心思,口中一一列舉,越說越覺得似乎是她太過不識抬舉了,不由輕嘲的笑了笑。
「這也不算什麼,稍微有些良知的男子都能做到。」
這時,公冶皓不輕不淡道。
阮榮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相爺別哄我了。」她輕笑,活的清楚明白,「若照您這樣說,怕是沒幾個有良知之人。」
人有了權,有了勢,就會想要更多。
錢財,美色,更多的權勢,更高的地位,君不見那土裡刨食的百姓人家,有了余錢還想去沾染一二美色,更何況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