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瑾, 你以為朕不敢動你嗎!」
皇帝抬手示意身邊的侍衛把一個方盒子呈上來, 他打開盒子,裡面儼然顯現出一封封密信, 「朕問你,這又是何物?」
蕭年挺直身子, 絲毫不懼威嚴之色, 他淡淡說:「陛下何必明知故問,事實就是您所見的那樣。」
話音未落,皇帝怒極將手中的盒子砸向蕭年的額角, 信紙漫天飛舞, 而跪在原地的人卻一動不動。
鮮血順著蕭年的額間滲透流下,他緩緩開口說:「事已至此,臣與陛下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說教的了,臣甘願受罰。」
皇帝屏退侍衛, 獨留他與蕭年二人在庭院中。
皇帝不緊不慢地蹲下與蕭年平時,可對方卻快速低頭,以示最後的敬意。
「罰?」皇帝忍不住大笑起來,「先不說你與人私通,就憑你現在的樣子,朕也可以先治你一個欺君之罪,如此算下來,讓你蕭氏滿門抄斬也不為過。」
蕭年沉默不語,而皇帝繼續說:「蕭年啊,蕭年,若非朕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恐怕你早就禍連己身了。」
「臣不需要陛下如此抬愛。」
霎時,皇帝的臉色黑下來,「難道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朕的過錯?」
「臣從未如此說過......」
「閉嘴!」皇帝打斷蕭年的話,「蕭年,你看著朕。」他硬生生掰起蕭年的頭,迫使對方看著自己。
「你說要救濟遠在同安的災民,朕二話不說就派遣人馬協助你前去,你說要提拔後生,凡是上過你的名單之人,朕也讓他們如願升遷了——你說的事情,朕都照做,可你呢?你在做什麼!你還是選擇了背叛朕!」
蕭年平靜地看著面紅耳赤之人,他頓覺對方的一番說辭莫名好笑,「陛下做的這一切,難道不是為了降低自己的負罪感嗎?」
皇帝自嘲出聲,「負罪感......」他鬆開蕭年,緩緩站起身。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皇帝的語氣柔和許多。
「當年白下戰亂的夜晚,朕看見了來為慕氏求兵的你。」
一語出,二人各自的回憶瞬間掀起漣漪。
明嘉三年,二十六歲的蕭年得知自己進士及第的消息,卻來不及歡愉,因為前線吃力的戰況隨之傳入他的耳中,聽戰報所說,慕氏鐵騎以少敵多的消息傳進了他的耳中,一時之間,高歌歡愉皆被蕭年拋擲腦後,他不顧父親的阻攔,只身前往寧王府請兵。
可蕭年還未來得及踏入大殿,他就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下。
「前線戰況危急,你們快讓我進去同殿下稟報!」蕭年掙扎道。
把守的士兵充耳不聞,對方冷淡地說:「我們殿下有令,今夜無論何人都不得入內,還請你快快回去。」
頓時,蕭年爆發出來,他奮力推倒身前的侍衛,欲往前衝去,卻不料他又被餘下的侍衛狠狠壓制住,「你若是現在闖進去,就是死罪!」
蕭年透過大殿的窗扉,死死盯著裡面的場景,殿內歌舞昇平、暖光融融,與外面的冷清格格不入。
「殿下,臣,蕭清瑾,有急事求見!」他朝殿內吼道。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侍衛的蠻力拖拽。
蕭年的不甘心,驅使著他跪在地上,周邊的侍衛見狀,不得不後退幾步。
蕭年雙手疊舉,他又說:「殿下,人命關天,不是兒戲!」
他執拗地繼續說:「殿下,臣願以任何代價,換求派往白下的援兵,望殿下開恩,救民於水火之中!」
話畢,蕭年重重地朝殿門口磕拜下身。
他鄭重地喊道:「求寧王賜援兵!」
而此刻,殿內臥在龍榻上的皇帝,本是被寧王宴請的賓客,可現在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身旁側窗外,跪著的人身上。
他早已無心欣賞眼前的嫵媚身姿,他垂眸打量著蕭年的一舉一動,就算對方筋疲力盡,聲音沙啞,他也未曾施予善心打開殿門。
直到破曉之際,蕭年期盼的大殿才被緩緩推開,恍惚的人聽見身旁侍衛的敬禮聲後,他才快速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殿下,請......」
蕭年話還未說完,寧王便伸手將他扶起來,對方露出笑容,卻又冷漠地說:「狀元郎先行歸家吧,不久後,你就該坐上轎子遊行了。」
此話一出,蕭年心如死灰,他脫口而出,「臣不要功名 ,臣只求殿下派兵去往白下支援。」
蕭年說出這句話時,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