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是蕭霖秋的意識逐漸轉醒,他本能的側身抬手,但不曾想,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手搭在了身邊人的腰間。
霎時,蕭霖秋被驚嚇著睜眼,他忙不迭坐起身往後靠,直到他的背脊猛地撞在牆壁時,他才發出微弱的「嘶」聲。
可就是這細微的聲音,恰好將榻上的另一人吵醒。
[怎麼了?]明憶鴻的聲音響在腦中。
只見蕭霖秋緩緩從被褥里露出頭來,冰藍色的眼眸掃過他,[原來你已經醒了……]
轉眼間,明憶鴻的眼皮又垂下去,似乎是又睡著了。
被嚇得渾身冒冷汗的人,幾度欲伸手觸碰明憶鴻,但最終他還是收回手。
[嗯?]明憶鴻突然坐起身,面向蕭霖秋。
「你為何會在這裡?」蕭霖秋不自覺的看向別處。
明憶鴻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唯一的空室被用來放置雜物了。]
聞言,蕭霖秋輕輕點頭,「這樣啊……」
蕭霖秋深知自己這般對明憶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無法每次用逃避的方式,去避開某些自己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彼時,蕭霖秋想起之前明希羽的問題,他不禁脫口而出,「你覺得……我們算朋友麼?」
明憶鴻的頭微微一歪,旋即坦然地說:[我認為,我們現在不止是朋友。]
「你是怎麼想的?」蕭霖秋斂起臉上的笑意。
[也許是高於朋友的關係。]明憶鴻認真地說。
「你這說了跟沒有說,有什麼區別?」蕭霖秋自言自語道,明憶鴻的這番回答,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明憶鴻眨動幾下睫毛,又說:[我知道人的情感很複雜,可我很難體會到,所以……你能告訴我麼?]
蕭霖秋的雙手不自然地晃動起來,他的臉頰上已經暈開緋紅之色,只聽他緩緩說:「在人的情感中,有個重要的東西,它會時刻左右人的行為與思想。」
[那是什麼?]
「愛。」
傍晚涼風習習,昏暗的屋內尚存幾分微光,蕭霖秋見對方眼底的湛海泛動一瞬,於是他坦言道:「愛是人心中滋生的情愫,這份感情可以是對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
明憶鴻停頓許久,最終還是向蕭霖秋搖頭。[我沒有情感,體會不到。]
「但愛也可以是本能。」蕭霖秋輕聲補充道。
屋內的動靜消減下去許久,明憶鴻的聲音又迴蕩在蕭霖秋的腦中,[懂了一點。]
蕭霖秋含笑垂首,「不知道現在告訴你這些,是否過於倉促,但我不能反覆迴避自己的內心,其實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可每當看見你時,我又害怕你不知道。」
「所以我想告訴你……我對你的複雜情感中,還夾雜著愛,但這是你無需回應的愛。」
蕭霖秋吐露完真心後,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眼下大道當前,他與明憶鴻並肩的初衷是為濟世天下,可現在他卻囿於自身情感,甚至也為對方徒增負擔。
蕭霖秋的後悔之心已經快要抵達巔峰,可正是在他試圖迂迴時,明憶鴻忽然不輕不重的握住他的手腕。
在他錯愕之際,明憶鴻帶著他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正中央。
旋即明憶鴻又湊近蕭霖秋,二人額頭輕觸時,蕭霖秋僵硬著身子不敢動。
[你手碰的位置,離我的心石最近,心石是我的命脈,我甘願把它交給你。]明憶鴻停頓片刻,旋即用意識繼續說:[我的本能可以永遠對你忠誠,但你所言說的愛……我不能回應。]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蕭霖秋瞬間清醒過來,他緩緩回退幾分,但不等他回應,明憶鴻的聲音復響起,[因為我很快就會消散。]
聞言,蕭霖秋恍惚幾下,然後他看向明憶鴻臉上、脖頸處的黑痕。
他的眉頭微蹙,他的腦中浮現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一旦黑痕將明憶鴻的身軀徹底覆蓋,那麼對方就會死去。
一時之間,他顫抖著手撫在對方的黑痕上,他從未覺得這個東西,竟比傷疤還要咯手。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蕭霖秋問。
明憶鴻認真地說:[我雖什麼也不懂,可我知道,人有一種極致的共鳴,是要託付終身的,也許那就是你所說的愛。]
[可……我無法陪你走完一生。]
話音剛落,蕭霖秋的聲音隨之出現,「不是這樣的。」
[什麼?]明憶鴻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你不該否認,自己現在應當被愛的事實。」蕭霖秋緩緩說。「我們誰也無法篤定下一刻的生死,你不必為未來的我而懊惱,也不必賦予現在的自己壓力,愛僅存在一瞬,它的價值就已體現。」
[可……]明憶鴻突然把話收回去,他轉而看向蕭霖秋,回了聲好。
明憶鴻不懂愛,蕭霖秋教他便是,但如若對方時刻妄自菲薄,那麼他也無能為力,所以這是蕭霖秋最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