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明憶鴻不禁睜大雙眼,他極力拉住對方的衣袖,旋即他不斷掃視周圍,直到他發現桌案上的筆墨後,他又迅速鬆開手,朝桌案邊快步走去。
頃刻間,裴願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夠了!」
好在明憶鴻在對方抓住他的前一刻,他把寫有「母親」二字的紙,展現在少年眼前。
看見這兩個字的少年先是怔愣一瞬,然後他才收回手。
等明憶鴻確認對方沒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後,他又接著將紙放在桌案上,繼續書寫著。
良久,明憶鴻擱置筆墨,紙上儼然躺著幾個工整有力的字:黛傾辭,是我的母親,但我沒見過她。
二人誤會解除後,裴願沒有多問原因,明憶鴻亦未曾再寫下自己的隱藏的事實,他們就此心照不宣的容納下對方的存在。
至於明憶鴻所關切的事情,裴願都耐心地為他解惑。
在裴願的記憶中,他曾率領兵將征服暴亂,但就是因為那一次,他強大的力量使掌權者——明驍奉所忌憚。
於是為庇護子民的掌權者,給裴願施下禁錮,並要將其終身關在能使人失去所有靈力的羅剎殿中。
這道命令,讓立下赫赫功勳的少年極為不服,好在他的訴說都被黛傾辭一一聽入耳中。
女人被打動後,她親自為裴願向明驍奉求情,這才得以讓少年擁有自由。
於裴願的言語中,明憶鴻能感受到,他的母親是位極其溫柔的人,只可惜他不曾見過對方一眼。
回溯記憶,彼時的天邊已經開始泛白,坐在樹下的二人皆靠著樹根上,蕭霖秋聽完明憶鴻所說,他緩緩撇過頭看著對方。
他輕聲問:「所以那天在城樓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聞言,明憶鴻擺弄自己的手指幾瞬,過往的浪潮又再度湧上來。
明憶鴻曾聽裴願提及過此事,只不過對方在說因果時,是紅著眼眶的。
裴願的聲音娓娓浮現在腦海中,「那時候,整座城都被厄運詛咒著,幾乎每月都會死人,我也不知為何,我的母親成為了獻祭者……後來等我得知此事,匆忙趕到時,她就已經死了。」
「……城樓下的人都在歡呼,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們都說母親是自願獻祭,我應該為她感到敬佩,但我就是不能做到……」
或許當時的裴願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直到明憶鴻寫下六個字:唯有你,在失去。
單單這幾個字,足以讓裴願眼中的淚水緩緩落下。
明憶鴻知道,裴願失去了母親,也就意味著,他在這個世間再無親人。
樹上的落葉散漫著臥在蕭霖秋的肩頭,他不緊不慢地捻下枯葉站起身,他望向天的盡頭,似是在想著什麼,隨即他慢慢說:「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人不能失去牽掛,因為那是他們留在世間的理由……但是啊……」
明憶鴻隨之站起身,他往前一步,站在蕭霖秋的身側問:[但是什麼?]
「你寫下那六個字的舉動,可能在你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但於裴願而言,旁人都在糊塗著墮落時,能忽然出現的一個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人,對方就已經成為了他的留在世間的理由。」
等蕭霖秋回望身旁人時,他碰巧對上明憶鴻錯愕的眸光,顯然對方從未料想過,自己竟能如此重要。
就在蕭霖秋作勢要抬手觸碰眼前這個遲鈍的人時,對方的聲音忽然迴蕩在腦海中,[那我是你留在世間的理由嗎?]
一時之間蕭霖秋哭笑不得,「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你於我而言,是重要的人,所以我想知道。]
聞言,蕭霖秋認真回答道:「你當然是啊,不過……這需要看情況。」
下一刻,蕭霖秋感覺到周遭的氣氛瞬間沉下來,他當即又出聲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比如……如果我死了——唔。」
不等蕭霖秋把話說完,明憶鴻的手就已經覆在他的唇上,[你不許說這個。]
見狀,蕭霖秋不禁嘆息起來,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然後將其緩緩從自己的唇間挪開,「這只是假設,不是真的。」
[……好。]
聞言,蕭霖秋又接上方才的話說:「倘若我在你之前便離世,你固然可以憑藉『我是你留在世間的理由』而活下去,但世事無常,誰也不能料定悲喜聚散,你將來或許會經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若連我也成為了你的折磨的一部分,甚至說是你的累贅,那麼請你毫不猶豫的捨棄掉我。」
[不會的。]明憶鴻顫抖著聲音說:[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因為你永遠不會成為我的累贅。]
話音剛從腦海中落下,不遠處忽然傳來花溪舟的呼喚聲,「蕭兄!唐姐姐她們要離開了,你們快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