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 明憶鴻身後的海浪湧起萬丈高,這憤怒的浪濤聲將此時的氣氛降至冰點。
明憶鴻微抬手,把幻化出來的長劍握在手心, 他步步朝裴願靠近, 可對方絲毫沒有要後退的意思。
身著白衣之人,衣袂隨風飄拂,這本該把對方的仙風道骨氣質顯現出來,可他的表情卻將這個掩蓋過去, 「這就恨上本尊了?」
下一刻,明憶鴻不知何時已經使劍出鞘,他以不可見的速度,抬劍往裴願的身上刺去,奈何對方只需輕鬆躲閃,便足以避開此次攻擊。
「好,就讓本尊看看,小憶鴻這些年究竟有無長進。」
話音剛落,裴願的手中也多出一柄純白長劍,他同明憶鴻交手的時候,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甚至連他的眼神都不曾殘留多餘的情緒。
幾回合下來,當明憶鴻看清對方次次往自己命脈打擊時,他便不再手下留情。
隨著手中劍意的喚醒,無數銀光匯聚於崖壁的上空,頃刻間,爆鳴聲震響天地,汪洋海水不停涌動,造就一丈比一丈高的浪潮。
明憶鴻轉手揮劍,趁裴願往前襲擊的間隙,他當即側身閃至其人的身後,將長劍徑直捅入對方的背脊。
鮮血順著長劍滴落,裴願手中的長劍化為烏有,對方堪堪垂下雙手,面無表情地回望身後人,只聽眼前人莞爾笑道:「......你變強了。」
頓時,明憶鴻毫不留情地抽回劍,他的眼神冰冷至極。
裴願從容地咳出喉中的鮮血,然後下意識栽倒半跪於地,白色的衣裳很快就被血染紅,其耳邊的流蘇晃動幾下,只聽其繼續說:「明憶鴻,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是本尊為你親手準備的見面禮。」
「......你可還滿意?」裴願沒有任何動作,他反而又啟唇說:「想必你早就發現本尊在啟明安插的人了,所以你將他們逐一殺死,修補他們所作的惡,減少眾生之苦,但你依然無法彌補過去犯下的罪孽。」
裴願抬頭同白紗之下的雙眸對視,他的笑容愈發陰鷙,「方才幻境中的白骨,就是那些你不曾救下的人。」
此話一出,明憶鴻握劍的手輕微晃動一下。
那段埋葬在他心底的不可磨滅的回憶,迅速將他的意識覆蓋,他眨動剔透的雙眸,把目光移至不遠處的層層湛海。
猶記當年,星渚因失去啟明所維繫的平衡,導致萬千隕石撕破蒼穹 ,在血日殘陽之下,墜落在寸寸土地上。
這是明憶鴻初次見世,他曾經在書上見過對天南星之外的敘述,那是個極其美好安寧的地方,可直到他親眼見證民生叫苦連天,血淚交融著,編織成眾生通往翌日的道路。
彼時的星渚,完全就是地獄人間。
當初他望向不斷砸下來的隕石,心中本無觸動,他對生死也沒有準確的概念,可直到身旁的裴願握住他的手,雙眼宛若黑曜石般的少年笑著說:「我們去救人!」
就在這一刻,一向視人命為死物的人,瞬間清楚自己的地位與責任。
後來他們二人攜手修補塌陷的蒼穹,挽救難民於水火。
但當明憶鴻以為一切都已結束時,他得知消息,位於南面的礦場,有數百名礦工被困倒在地底,他當即動身前往解救他們。
當初明憶鴻心生一計,於心中推算千百步,只為保全被困之人能夠平安被解救出來,卻不料,他對外界的感知薄弱,應對此類情況的經驗少之又少,於是那次的計劃因略微的偏差,導致被困者紛紛埋葬於厚土。
他仍記得,在礦洞即將坍塌的前一刻,他和裡面的人被一道屏障隔絕開,而礦工們都沒有掩面哭泣,與之恰恰相反,他們面對死亡,竟出奇的平靜。
其中一名面相蒼老的男人率先開口:「白髮、藍眼......您是陛下的孩子麼?我們怎麼從未見過你?」
明憶鴻幾度欲張開,可他終究不會說話。
只聽對方復言,「殿下,我等自陛下即位以來,便存在於這個地方,我們願意效忠他那樣的掌權者,這礦洞之下有陛下要守護的秘密,而眼前這道屏障,便是我們對陛下的承諾,唯有我們永不見天日,上面的星渚子民才能安穩度日。」
聞言,明憶鴻皺緊眉頭,他從未想過,一幫人竟能為忠心做到這種程度。
「眼下星渚禍端已現,還請殿下著眼於地底之上,外界之人需要您的慈悲與幫助,我等雖死不悔。」男人以及他身後的百名礦工,紛紛跪地向明憶鴻拜謝。
屏障另一頭的人卻視若無睹,他不斷用長劍擊打眼前的屏障,旋即他就會被屏障的威力彈開,就這樣,直到他的靈力耗盡,屏障也不曾破碎分毫。
眼見礦洞即將坍塌,屏障對面的人十分焦急,他們用力呼喊明憶鴻,只求他能快速離開,不受牽連。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白影迅速闖入洞中,將明憶鴻強行帶走。
二人剛離開礦洞,地面便開始肆意坍塌,直到形成一道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