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立刻站起來,對方笑裡藏刀的模樣讓蕭霖秋有些不自在,「......你叫得倒是親密。」
「跟我來。」
聞言,蕭霖秋迅速站起身,隨著對方從後殿離開,他們從遊廊轉至幽僻的隱殿中,明景熟練地按下門邊的翡翠獅頭,一道「咔噠」聲自左側傳來,蕭霖秋忙不迭循聲望去,一室暗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不禁皺起眉頭,然後把手中的斗笠系在身後,以減少被暗道擠壓的可能。
明景點亮手中的藍光,從容踏入黑暗,而蕭霖秋則緊隨其後,他時刻保持警惕,畢竟深處的虛實他一概不知。
「蕭公子,你不必緊張。」明景再度發出聲音。
被說中的人有些尷尬,他只能低聲應下,把目光放往別處。
狹長的暗道好似走不到盡頭,這裡的沉寂足以使蕭霖秋聽見呼吸聲。
「今日我見他的第一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景的聲音慢慢迴蕩在空氣中。
他剛要張嘴發問,卻被對方的聲音覆蓋,「幾十年前星渚災難不斷,那是我第一次和小憶鴻相見,他瘦弱的樣子讓我心疼得緊,更絕望的是,他的眼底藏滿陰鷙與冷漠,就像是個……殺人利器。」
「當初他說他要遠行,去尋找邪神的蹤跡,斬斷世間的地獄,我嘗試過勸他放棄這個念想,可他卻說——」
明景的聲音淡去,蕭霖秋當即追問:「他說過什麼?」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發笑,像是自嘲,「他說,我作為星渚的掌權者,子民需要我,小羽是最受寵的公主,會有很多人在意她,可他不一樣,因為見過他的人除我們以外,都已死去,記得他的人也將他狠心拋棄,所以他不用受恩怨牽扯,甘願成為我手下的孤棋,即便他到頭來忽然亡故,任何人也不必為此惋惜。」
蕭霖秋的心仿佛被無形的手掌緊緊握住,他好似能晃見明憶鴻說出這番話的模樣,就像巍峨挺立卻空心的枯樹,孤獨又無助。
「但現在不同,他跟在你身邊,不再死氣沉沉,甚至比以往更生動鮮活……我為他感到高興。」明景停頓一下,又補充道:「……同樣,我真心也感謝你。」
「陛下言重,我不過是幫阿憶變回應有的樣子,現在我們見到的人,才是真正的他。」蕭霖秋婉言道。
兩人談話間,蕭霖秋不知不覺來到一道紫色陣法前,他緊跟著明景踏入陣內,映入眼帘的卻是冰冷堅固的牢獄。
他隱約聽見黑暗中沉重的喘息聲,當明景揮手點燃燭火的剎那,一位被鐵鏈束縛的男人瞬間暴露在他的視線中。
在蕭霖秋錯愕之際,明景輕拍他的肩膀,對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麻煩蕭公子去把他喚醒。」
「啊?」
儘管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還是按照明景所說,緩緩朝男人踱步而去。
但他剛靠近被鐵鏈束縛的男人,還來不及運轉天乾,身前人竟猛地撲過來,眼見對方堅韌的獠牙即將觸碰到他的手臂,他忙不迭釋放金光,將男人硬生生打入厚牆中。
蕭霖秋低頭看向被染上腌臢之物的衣裳,心底五味摻雜。
「你究竟想幹什麼!」抵在牆面的男人幾乎聲嘶力竭,「……明景,你這個瘋子,為何不讓我死!把我變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你現在滿意了?」
男人吐出嘴裡的鮮血,聲音不斷,「你讓我死……好不好?我不想被折磨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蕭霖秋聽著男人低聲乞求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轉身看向明景,「他是誰?」
明景用手帕捂住口鼻,輕聲解釋說:「他就是當初在天南星圍剿小憶鴻的主謀。」
一時之間,蕭霖秋不知該說些什麼,直到身後的人再度掀起動靜,「你不讓我死,也不希望我活……這究竟是為什麼?」
「因為你必須留口氣,向我的弟弟道歉,當下他已歸來,你很快就能得到解脫。」明景的笑容依舊,但說出口的話竟如此冷血,「待會有人來帶你出去,等你重新整理好再去見他,否則你現在的這幅樣子讓他看見,難免會覺得有些……晦氣。」
待對方重新把目光向蕭霖秋投來,他便主動發問,「不知您帶我來此處,所意為何?」
明景放下握住帕子的手,「一是讓你看清楚傷害小憶鴻之人的下場,二是為節省時間,方才我對你說的話,還望蕭公子牢記。」
對方的這番話無異於是給蕭霖秋下馬威,但也情有可原,明憶鴻作為他的親弟弟,自然要事事都照料著。
「明白。」蕭霖秋恭敬頷首。
離開深牢後,蕭霖秋被婢女帶往明憶鴻的住處。
他聽明景說,由於明憶鴻從未回過宮中,所以為他保存的居所依舊按時灑掃,但那間居殿從未被主人涉足過。
剛行至殿門轉角,蕭霖秋便聽見一陣嘈雜聲,他快步繞到殿前,只見幾名婢女不停叩響門扉,嘴裡勸說著什麼,可裡面的人完全沒有要開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