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屋外,扛著農具從地里匆匆趕來的老漢一聽此音,渾身一激靈,興沖沖朝里喊著:「是不是個大胖小子。」
屋內寂靜了一會,傳來婦人虛弱的聲音:「是個丫頭。」
老漢一聽此言,拿起農具重重砸向地面,怒目圓睜道:「又是個丫頭,真是晦氣。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個婆娘。養不起了,將來還得給兒子蓋房嘞,趕緊把她給我,我扔進井裡。」
屋內傳來孩子微弱的哭聲 ,房門依舊緊閉,沒有半點動靜。
老漢不耐煩地吼了幾遍,扔下農具,就將踹門而入。
村口忽而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慶祝聲:「將軍家得了個大胖小子,將軍家得了個大胖小子。」
老漢聞言,頓時喜笑顏開,也顧不上家裡的那點糟心事,朝村口那堆人里擠去。
「那可是將軍的嫡長孫啊。」
「是啊,求了好多年才求來的,將軍還在外打仗呢,聽到此消息想必高興壞了。」
「咦,秦二你婆娘不是也快生了,得了個小子沒?」
秦二一聽此話臉都黑了,他臭著張臉冷硬道:「又是個丫頭片子。」
發起此話的人尷尬地安慰了他幾句,周圍的人瞬間四散而開,不敢去討他的晦氣。
與秦二相熟的人憐憫望著他,瞧著眼前熱鬧非凡的場景,他眼珠子一轉,壓低聲音道:「你那丫頭不是跟將軍家的小子同日生嗎,指不定能粘上什麼好運,為你家帶來個小子。」
秦二一聽此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打消了將她淹死的念頭,嘴裡小聲嘟囔道:「罷了,也就是個丫頭片子,吃不了家裡幾頓口糧,養著就養著吧。」
就這樣,她活了下來。
初日微升,雞打著鳴,五六歲的孩子身著破舊且寬大的衣衫,空蕩蕩地掛在瘦小的身軀上。雙臂瘦如柴枝,卻吃力地拉著比她還高的柴火一步步朝家裡走去。
小小的臉蛋消瘦凹陷,皮膚粗糙蠟黃,身上處處是淤青和擦傷,一雙眼眸也黯淡無光。
她喘著粗氣將柴火運進了屋裡,躺在椅子上納涼的秦二嫌棄地掃了眼她,呵斥道:
「你娘快要生了,別讓我發現你靠近她,聽到沒有?免得把晦氣傳給她。」
二丫蹲在地上拾著柴火,頭也不回一下。
秦二隨手從身旁撿起一根木頭就朝她砸去:「啞巴嗎?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丫頭,連聲爹都不會叫。要不是還有點用,早就被我打死了。」
鮮血順著頭頂滑落,滴落在孩童的眼裡,她微顫了下,依舊沒有動靜。
婦人痛苦的嚎叫再次響徹了整個房屋,秦二難得焦急地在門外轉著圈圈,嘴裡不斷念叨著:一定要是個小子,一定要是個小子。
一日一夜過去了,屋內婦人嘶吼的聲音越來越弱,隱約傳來孩子虛弱的啼哭。
秦二在外喊了幾遍見裡面也沒傳來什麼聲音,只得忍著晦氣入了產房。
抱起血泊里的孩子一探,頓時欣喜若狂,高興地大叫道:「是個大胖小子,是個大胖小子。我老秦家有後了。我老秦家有後了。」
唯有躲在房門外小心翼翼往裡看的二丫瞧著婦人身下止不住的血。
二丫跌跌撞撞地朝婦人跑去,婦人最後望了眼秦二手裡的孩子,撒手咽了氣。
二丫無措地跪在婦人的身側,吼出她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句話:「娘,阿娘。」
可惜,無人在意,秦二欣喜地抱著孩子四處炫耀,打算大操大辦,無人想起產房裡死了的婦人。
唯有二丫沉默地清洗著婦人身上的血跡。
春來秋往,一轉眼二三年又過了,二丫被秦二以幾貫錢賣進了如今已經今非昔比的將軍府里。
「進去之後好好做事聽到沒。大將軍如今可是管著好大一片領地,連朝廷都奈何不了他,若不是我曾經和他祖上有點關係,至於輪到你嗎?日後這都是你弟弟的門路。」
在將軍府做丫鬟數月後,二丫跟一群丫鬟規規矩矩地站成了一排,一個管事嬤嬤叉腰指著她們吩咐道:
「你們這群丫頭命好,剛好趕上了小公子選貼身丫鬟的時候。小公子是誰不用我說吧。一個個給我挺起腰來,小公子要來了。」
七八歲的小公子身著一襲月白綾羅長袍,頭戴墨玉冠,生得白皙如玉,他雙眸似如星辰閃爍,溫和地掃視著她們。
原本趾高氣揚的嬤嬤如今諂媚地低頭對小公子一個個介紹道:「小公子,您看。這個是吳管家的閨女,這個是陳執事的孫女……這個,村口秦二的丫頭,不提也罷。」
二丫垂著頭看著地板期盼時間早點過去。哪知,那雙白鞋徑直闖入她眼中。寂靜的空氣下,她恍惚抬起頭,小公子笑意盈盈地望著她,溫潤如玉。
小公子居然選中了她。
「這丫頭命真好,快,給小公子磕頭領命。」二丫還在茫然中,被人暗中壓著磕頭領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