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悅失笑,「就在附近,馬上就到了。」
車子從實驗中學門口路過,徐相悅忍不住扭頭多看了一眼。
校門口的模樣還是和從前一樣,警衛室旁邊有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枝葉茂盛,四季常青,春末初夏時會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味道很
香。
以前上學,每次從樹下走過,她都會仰頭去看樹上有沒有花,地上要是有沒被環衛工及時掃掉的,她還會撿起來,有幾次還被剛好掉下來的花砸中過頭。
想起舊事,徐相悅忍不住又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可卻已經什麼也看不到,車子的速度就像他們流逝的歲月,越走越快。
從學校門口路過沒走多久,狀元巷高大古樸的石牌坊便出現在視野中,匾額上金色的「狀元巷」三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它無聲的矗立在這裡,見證了不知多少歲月和往事,巷子裡斑駁的牆壁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里,在夏天炎熱的天氣里透著一絲清涼。
舊街區雖然巷子很多,北幾巷南幾巷的叫人分不清哪兒跟哪兒,但好在主路就那兩條,徐相悅將車速放得很慢,一邊往前開一邊留神觀察兩邊的店鋪。
同時需要調動記憶里關於聞度家書店的那部分利益,對照著尋找標誌物,以判斷自己是否找錯了路。
等前方出現一個十字路口,徐相悅看見左側前方一家早餐店,招牌上的字都已經殘缺,「真粥到」變成了「直粥至」,立刻便想起來以前聞度幫住校的同學帶早餐,袋子上就是「真粥到」,後來有一天她真的路過這家店,要不是聞度說那可是我幫你們帶了兩年早餐的地方,她根本認不出來。
好傢夥,這麼多年過去了,老闆居然還是沒修這個招牌。
早餐店這會兒也沒生意,冷冷清清的,老闆躺在門口的搖椅上午睡,旁邊趴著一隻金色的長毛小狗,看不出什麼品種,似乎是串串,滴溜轉的眼睛像黑葡萄。
徐相悅在店外的路邊停車位停好車,下車後領著徐相亭穿過十字路口,去到早餐店的斜對面。
一排老舊的騎樓,灰色的牆面上痕跡斑駁,牆根處有青苔蔓延,陽光照過來,在地上落下斜斜的一條線,恰好分割開白底黑字招牌上的「見聞」和「書局」。
見聞書局,端莊沉穩的隸書寫就的招牌,懸掛在屋檐外的石柱上,走進屋檐,才看到裡面的門楣上也掛著一樣的招牌,只是豎著寫變成了橫著寫。
「這是我爸寫的,書法協會的老師都誇他字好。」聞度當時是這麼介紹的,聲音格外驕傲。
她還記得那是一位戴著眼鏡,面容儒雅溫和的中年男人,眼神里藏著和藹,囑咐聞度招待好同學,就不再打擾他們。
——那是很多年前盛夏的某一天,因為要拿高中畢業證,所以日子變得不同尋常。馬上就要各奔東西,有人提議最後聚餐一次,時間還早,有人說我們不如去聞度家的書店看看書吧,還沒去過呢。
聞度爽快答應,說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她正猶豫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行動,就聽他邀請自己:「徐相悅,你也一起去吧。」
當時周圍是不是還有起鬨聲?時間過得太久,她已經不記得了,只想得起當時少年乾淨青澀的眉眼,和臉上坦然又友善的笑意。
如今坐在櫃檯後的人已經換了,是一位和聞度年紀相仿的小伙,聽見他們進門的腳步聲,便抬起頭沖他們笑笑:「下午好,可以隨便看看。」
店裡很安靜,徐相悅輕聲道了聲謝,視線在他手裡捧著的書上轉了個圈。
旁邊有膠水之類的東西,顯然是在修補書籍。
徐相亭也不由自主的變得輕手輕腳,壓低聲音問:「姐你怎麼知道這兒的?」
「朋友家的店。」徐相悅同樣壓低聲音,用氣聲回答道,接著拍拍他肩膀,「去吧,找自己想看的書去看,二樓還有,你可以待到想走再走。」
店裡的格局還是和記憶里見過的一樣,一樓左邊是櫃檯和多寶閣展示櫃,擺放著一些瓷器和手辦,旁邊就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上還鋪著紅地毯,空間更大的右半部分是屬於書籍的。
正中是展台,擺了不少書,還基本都是帶著塑封包裝的,徐相悅有些驚訝,原來是新舊混賣麼?
四周都是書架,靠里側牆邊有一張很大的實木長桌,還是紅木的,以前她年紀小看不懂,現在不一樣了,她只會忍不住感慨,什麼家庭啊,那麼大的紅木桌就這麼擺在店裡。
徐相亭找了幾本書過來,徐相悅伸長脖子一看,全都是漫畫。
她也沒說什麼,低聲囑咐他就在這兒看書,接著自己輕手輕腳上了樓。
二樓和一樓右側的布置差不多,但基本都是書架,沒有單獨的桌椅,但設計上運用了台階,書架和書架之間還是木地板,她想了想,在書架上隨便拿了本書,接著往下一蹲,在書架邊上席地而坐。
巧的是,她的位置旁邊恰好是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午後的陽光從窗沿爬進來,投下一束窄窄的光束,浮沉在空氣里輕輕飄動著。
靠在窗邊往外看,遠處的房屋高低錯落,老城區的民居和市區完全不一樣,保留了更多從前生活的痕跡,她還能看到不遠處某家店門前栽種的三角梅。
那兩株三角梅長得特別高,都快到三樓了,開的花色澤艷麗,在陽光下好看極了。
這是一種在容城幾乎隨處可見的花,以前徐相悅覺得它俗氣,但現在卻覺得好看,是一種很踏實的很符合本地水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