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模樣的聞度她此前從未見過。
而病床上正躺著剛才發出嗷嗷亂叫的當事人,精瘦的男人左右滾來滾去,整齊的大背頭早就亂了,打了髮蠟的髮絲一綹綹的,像被油糊住一樣,看著就……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聞度罵這人罵多了,有點先入為主,徐相悅真覺得這人挺尖嘴猴腮的,看著就面相不好。
加上他又大吵大鬧,正是徐相悅最煩的那種病人,好像全世界都要圍著他轉似的。
她轉開視線,一面往那邊走,一面叫了聲:「聞度。」
聞度扭臉看過去,見到她來了,便忍不住笑起來,眉眼間的戾氣立刻便被瓦解殆盡,重新變得溫和。
「沒打擾你工作吧?」他笑著問道,明明很高興的,卻還是要意思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徐相悅聞言眼睛一眨,問他:「你真這麼想的?」
問完沒等他回答,立刻接著道:「真這麼想的話,我可就回去了啊?」
隨著話音,人也跟著往後一轉,一副這就走的姿態,聞度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嚇得聲音都有些變了:「……別別別,我隨便說的。」
徐相悅對著他撇撇嘴,嘟囔道:「那你裝什麼裝……」
聞度一陣訕訕,心說誰知道你這麼不給面子,這麼不配合啊。
他拉住徐相悅,說要給她介紹關夏禾的哥哥和嫂子,徐相悅這才發現,在病床對面,過道的另一邊,一對年輕的男女正笑著看向這邊,臉上的笑意透著善意。
徐相悅回了個笑,和聞度一起走過去,剛跟宋致和宋雲今互通姓名,還沒聊上兩句呢,就聽那邊又開始嚷嚷了:「醫生!醫生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低頭看一眼身上的白大褂,徐相悅無奈地撇一下嘴角,不理他吧,萬一被有心人看到去投訴,也是麻煩事一件。
於是問道:「你是什麼問題,哪裡不舒服?」
「肋骨……我肋骨斷了,哎喲……」他一陣哎喲哎喲地叫喚,臉上痛苦的表情倒不似作假。
可是,「我是肛腸科的,不看肋骨,你等等,醫生馬上就來了。」
她話音剛落,這人就開始破口大罵:「庸醫!一點用都沒有,要你們有什麼用!這破醫院,我要投訴你們!投訴你們!」
這話徐相悅就不愛聽了,她誒了聲:「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是什麼問題就看什麼科的醫生,不要在這裡大吵大叫,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我知道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他又開始嚷嚷,閉著眼睛高聲叫罵,「賤人!你們都不得好死,我要讓我媽把你們都抓起來,臭婊/子,全他媽……」
滿嘴噴糞的樣子氣急敗壞到讓人覺得噁心,但同時又忍不住發笑。
旁邊有個留觀的病人的家屬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你特麼能不能別嚷嚷了,我媽心臟不好,你要再嚇著她,我也讓警察把你抓起來!」
有時候就是這樣,沒人說話,就全都沉默是金,好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要是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就會立刻跟進。
這位家屬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是啊,都喊多久了,這裡是急診,醫生會先看病重的,沒來就等等唄。」
「你還說要死了,要我說,你這麼有精神,就是什麼事都沒有。」
也有人對徐相悅說:「醫生,要不你去催催吧,趕緊讓人給他看了趕緊讓他走,在這兒真的
太吵了。」
徐相悅剛要說話,就聽宋雲今突然對著她背後的方向,高興地喊了聲:「哥!」
她立刻想起,之前是聽聞度說過,宋致和宋雲今這次來容城,是兩個人都要尋親的,宋雲今的親生大哥還是她的同事。
但到底是哪位同事,她還不知道。
那些日子她受困於自己的情緒,在對關夏禾和祝余與聞度的關係中對他日漸疏遠,自己的心情想法尚且理不順,哪裡可能去關心別人的家事。
後來他們也算和好,但他們又更多的話題可以聊,也可能是聞度在知道她的顧慮之後,刻意減少了提及祝余和關夏禾的事的次數,所以也沒有告訴她到底哪位同事是宋雲今的親生哥哥。
要是換個場合,她不知道也不會去問,可現在這麼巧,她不看看那不就虧了麼!
於是立刻扭頭,就見急診科的同事跟三位同事一起往這邊走來,她一看就愣了。
心內的陳漸微,骨二的嚴星河,胸外的趙清岩……不是吧,一次給他請三個會診啊?這麼嚴重嗎,看著也不像啊?!
她還聽陳漸微吐槽道:「還能喊這麼響,看著不像有心臟問題啊,心電圖做了嗎?我看看。」
「他說胸悶,不舒服,我才請的。」急診的同事解釋道,把心電圖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