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卻在心中暗驚,她的心跳緩慢而有力,努力沉了沉氣,衝著京府雲家的名頭,她也會走上這一遭,但這與她在那吳多平日裡面前所表現的不一樣,吳多說了好幾次,她假裝自己不願去拋頭露面,三番四次推拒了,吳多為讓她去,又說那通判帶著一小娘子來上的任,討好不了通判可從他身邊的小娘子下手。
她還是依舊如之前一般搖頭。
直到吳多放下一句狠話,她才表現得不情不願地往雲府遞了帖子。
收到蘇以言的回帖時,吳多正在她身邊,抱著她,許久未打理的鬍鬚扎得她閉了閉眼,將心中那份噁心壓下去,然後她才笑著故作嫌惡地將臉扭向一邊,柔媚無骨的身體卻在迎和他,直到聽見外面丫頭回稟,說:「雲府小娘子回了帖子,娘子請過目」,她才鬆了一口氣,從吳多懷中起身來,去開了門,將信拿在手上,略略看了一眼,裝作毫不在意地將信「啪」地放在桌上,「那通判的表妹邀請我明日過府一敘,賞府上的芍藥花。」
吳多也懶得看那回信,只將她繼續摟進懷中,在她的脖頸處磨蹭,又用著深情的聲音喚著她,「冰娘,冰娘。」
她不想答這個名兒,手還在繼續往外推開他,吳多見她不應,失了興致,兩隻鉗子一般的手指將她的臉扳正,臉色一沉,卻挑了挑眉,隨後帶著風』啪『的一聲打在她臉上,狠戾目光透著寒意,「婊子,真是給你臉不要,」
她回憶至此,心情有些不佳,但還是端莊地微笑著對著蘇以言點了點頭,「妾身棋藝不佳,還望妹妹手下留情。」
.......
「七哥哥,我懷疑她就是前分水縣金知縣的玉女,」蘇以言下完兩盤棋後,金
氏便以體力不支為由告辭了,蘇以言本想親自送她出門,卻被她攔了,她還半開玩笑似的,「若是妹妹見外送我,姐姐我下次哪兒敢來啊。」蘇以言便讓子星送客,柏珠收拾未用完的糕點,蘇以言自己用竹籃子將青石棋奩裝了進去,提了棋去尋了雲鶴。
她剛準備敲門便見著手中端著空碗的雲飛,她將聲音放小,悄聲問,「表哥可歇下了?」
雲飛搖搖頭,側身出來讓門給蘇以言。
蘇以言小心翼翼踏進門去,歪著腦袋去瞧,就見著雲鶴換了一身青色衣衫,正斜靠在憑几上漫不經心地翻著書卷,他應該是剛喝完藥,喝完藥後只用了一隻手拿著絹帕擦了擦嘴角的藥漬,嘴角處尚有些許遺留。
她握了握手中的錦帕,竟想走上前去替他擦乾淨,這個念頭一顯露出來,她不由得紅了臉。
雲鶴餘光見她進來,站在原地也不動,什麼也不說,將目光從書上跳到她身上,咳嗽兩聲,「表妹,可是有了收穫?」
這自然是在問,剛剛她作主人翁招待來客一事。
她匆忙點頭,提著棋盤快步走過去,坐在塌沿邊上,湊過去見雲鶴手中握著的是《周易》,一旁放在的矮几上海擺著紙與筆,上面畫著幾種卦象。
「這是什麼卦象?」她眼似秋水,眉似輕煙,一發問,雲鶴便答了,「利卦。」
見她懵懂的眼神,雲鶴還欲給她解釋,但她看出來了,這是很複雜的東西,她靈動地直搖頭,雲鶴還在喉嚨的話又咽了回去,只用柔和的語氣對她說,「表妹若是想學,我教你。」
「七哥哥,」蘇以言突地抬頭,正好頭上髮髻兩邊都插了好幾隻小金花釵,其中一隻從正在她頭頂上的雲鶴下頜上划過,劃出了一條細微的口子,瞬間便沁出了鮮血。雲鶴見髮髻之間似乎有著花瓣,便微微側起了身子,往那邊瞧去,正看清確實如他所料,應是她從木槿樹下過去時落下的,剛準備伸手去取,她忽地抬頭,如點漆般的眸子闖進雲鶴的視野間,雲鶴呼吸一滯,一時間竟忘了下頜上那道剛劃不久如火灼燒般的疼痛。
蘇以言卻一眼看見了雲鶴下頜上不斷沁出的血珠,急得站起身來,用錦帕去替雲鶴擦拭,剛沒敢做的,現竟然有了別的事發生不得不做,她見那血珠還是接連冒出,帶著哭腔忙對雲鶴致歉,雲鶴握著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擦了,「一會便會好的,表妹不用道歉,是我見你發間有木槿花瓣。」
蘇以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縮回去,又去碰了碰髮髻,將花瓣取下後,抬眼過去,見著那血珠確實不再繼續往外冒出了,這才狠狠鬆了一口氣,帶著霧氣的眼眸望了雲鶴一眼,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待她捏著濕帕子走回來時,就見雲鶴下頜已是留了赭色血痂,她俯身過去,謹慎小心替他擦拭,又將星星點點的藥漬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