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官現在就他兩左右侍郎。
他倆對視一眼,右侍郎道:「大參,真不是戶部不願意給糧給錢,實在是戶部放了官員年俸,捉襟見肘。何況,還得為來年考慮,各州府的稅糧還沒繳上來,您看看,您開封的糧稅是否可以提前入戶部的庫呢?」
「亞卿怕是忘了,開封府沒糧,去年遭了災,下了免稅令。」陶棲左邊眉毛輕挑了一下,「老夫上了年紀,忘記亞卿去歲還在刑部,但當時秋官不是雲大?你在他身邊任職,為何竟連這個都不知曉?」
「大參,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的意思是說,您治下轄區的百姓,您作為主官,您是否也可以開倉幫補一下呢?」右侍郎的態度柔和,又說:「戶部不是不給,是給不了那麼多。」
右侍郎這些日子,思來想去,又覺得左侍郎說的在理,但人始終哽著一口氣,不願意低這個頭,現戶部由他二人掌舵,若不能同舟共濟,怕是遲早要翻。
於是,便借著這個機會,與對方坦誠。
左侍郎見他如此說了,對著陶棲拱了拱手,「天府尹,拜託了。」
戶部調錢糧這事才這樣解決。也多虧雲鞏先前將開封治理得不錯,倉里還有不少餘糧。
*
正月初一。
毛毛雪。
因是過年,開封府沒有宵禁,一片燈火通明模樣。
丑時中。
陳讀提了銅壺,將勾兌好溫熱的水倒進金盆里,從小太監手上接過棉絲混紡的帕子,浸濕後替皇帝開了面,皇帝將帕子扯了,竟不偏不倚扔進了金盆里。
皇帝提前齋戒了五日,閉著眼,由陳讀伺候著穿上絳紗袍、戴上通天冠,自己眯著眼睛正了正冠,陳讀忙伸手,邊整理邊道:「官家,待會在轎攆上歇歇吧。」
「朕乏。」
皇帝是由陳讀和小太監扶著出門的。
禮部安排的轎攆已在宮門外等著了,上了轎攆,皇帝險些睡著了,一睜眼,已到了祭祀天地的南郊還丘。
已是寅時五刻了。正是司天監推算的好時辰。
由禮部尚書洪林點香。
雙手遞給皇帝。
皇帝舉著香,禱告,祭拜上天,祈求今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時和歲稔,天下承平。
上香彎腰時,一處香灰被風颳掉,直直掉到皇帝手指上,燙得他皺了眉。
他舉著香不動了。
禮部兩堂官在前,其餘人在後,闔宮小黃門們站在周圍,雪雖下得不大,卻密,眾人看不清台上情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寂靜了片刻,直到洪林帶頭跪下去,兩府官員跟著跪下去,後面的百官有些在打盹兒的,皆緩慢匍匐在地。
皇帝聲音不大不小,緩慢說,「莫非這是上天在怪罪於朕?」
滿朝皆靜,唯餘風雪嗚咽聲。
洪林望了望司天監監正徐文,用眼神示意他說話。
徐文接收到了同僚的訊號,斟酌了一下,道:「陛下,仰賴您如天之德,此乃天訊之喜啊。」
皇帝微轉了身,「哦?」
徐文抬起頭,「民間有言,說香灰掉落,是上天在回應陛下您的祈願啊。今年陛下的祈願一定會實現的。」
「陛下,此乃福兆啊!」蕭術也接了言。
「此乃福兆!」文武一起喝道。
皇帝輕笑了一聲,很輕,但離得近的幾位官員還是聽見了,算是定了心,不然在這種風雪交加的夜,跪上兩時辰,元宵後怕是能上值的官員只有一手之數了。
皇帝雖笑了,卻沒動,洪林雖上了年紀,眼睛尖,見著是他手上的香已經快燃盡了,忙緩慢撐起身子,重新取了香,點了。
皇帝拜祭上天之後,眾臣才跟著往皇宮趕。還有「正旦大朝會」,百官給皇帝排正仗。朝會後,皇帝賞賜了百官每人一朵帽花,插在官帽上,滿朝文武帽子上均帶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