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睜開眼望過來,「你說說看。」
「我有一門遠親,在江南安遠,家中有良田……」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謝氏聽見這話,瞌睡一下醒了,皺了眉頭怒目瞪著蘇功,質疑:「你家的親戚?」
蘇功被她突如其來問得怔住了,只愣愣點頭,答道:「嗯。」
謝氏罵道:「哪門子的窮親戚,不行!」
蘇功往裡面移動了一點,靠近問道:「怎麼不行了?那孩子小時你也見過,這段時間我也去打聽了,那孩子中了舉人,不打算繼續科考入仕,在縣學裡做教諭。縱然說不能登閣拜相,但勝在穩妥。」
「人也是乾淨孝順的,及冠兩年,還未成婚,也沒個小的。阿言若嫁過去……」
謝氏兀地撐起身子,推了他一把,反駁:「不行。」
蘇功嘆了口氣,也坐起來將枕頭移了移,托在謝氏腰後,示意她靠著,「還有一個人選,便是這睦洲的絲綢商錢員外有意接親。昨兒喝酒時他提了提,膝下只有獨子,還未娶妻,人品自然是端正的,他想結個有官身的親家,所以家教是嚴的。」
謝氏不理他,只轉過身去,留個背影讓他斟酌。
蘇功輕輕把她掰正,謝氏只吐出兩個字,「不行。」
這下輪著蘇功皺眉了,問:「這兒也不行,那兒
也不行,莫不是你在打雲家那孩兒的主意?」
謝氏橫了他一眼,不說話。
蘇功輕推她,「你怎麼又不說話?哎,雲家那孩兒不是我們這種人家可以肖想的。」
「我謝家女兒怎麼不可以肖想?那雲家二官人不也娶了我姊妹。」謝氏怒了,扭過頭不看蘇功。
蘇功追過去,「我知你跟著我委屈了,我也沒什麼大才幹,穿不上赤紫的袍,沒能讓你封了誥命,倒連累你跟著我受苦,當年那一腔赤忱熱血……哎,都隨著謝永節去了。」
謝氏伸手阻攔他要說出來的話,「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她又倚靠在他懷裡,語氣緩和說:「那日,我問了雲夫人,七郎可有婚配?」
蘇功眼睛一亮:「她怎麼說的?」
「她說雖還未有,但七郎是個有自己主意的,她現在做不了他的主,何況還有恩相早放出了話,說七郎的婚事他們莫要插手,故而還得寫信去與恩相商量。但云夫人和我說,她把阿言當親生的,她也格外喜歡這丫頭,」謝氏嘆息一聲,「那七郎君樣樣都好,如此歲數便坐上了通判的位置,以後登閣入府也不是不可能。況且依我看,那七郎對阿言多少也有些情誼……阿言也,你說,我們要不要寫信問問雲大官人?」
「哎,你我何等身份給他寫信?阿言婚事你就別管了。那日我同那雲七郎書房論事時,就知他確也不是個讓父母做主的人,既做不了他的主,」
蘇功像是想起了什麼,
眼睛一下瞪開來,聲音低了不少:「先前我也覺得七郎是佳婿,但……今兒你可知,他和葉知州要回京述職了,那安撫使和轉運使被羈押,兩浙的變動鬧大了。本來他至少會在睦洲通判五年的,若在睦洲任職,自然婚事也在睦洲辦了。但他現回京述職,前途自然是能料想的風光無限,只是這種似乎離得很遠卻又離得很近的黨爭,我只怕我兒若嫁在雲家,以後遇上我們這種事又待如何?她父親已經歷過,我別的都不願,只願她之後平安度過此生。」
「如今只有阿言一個孩兒了,我怎麼不希望她過得好呢?」
謝氏卻不想答話,暗自氣悶片刻,道:「睡吧。明兒阿言過來請安時問問她的意見。」
*
蘇以言在雲鶴走後,眼睛還有點紅,為了不被姜氏看出來,她差子星去端了涼水來,水刺骨,她還是敷了敷眼睛才過去給姜氏請安。
姜氏早便盼首而待了。
但她那努力掩蓋小小的情緒,還是被姜氏看出來了。
姜氏問:「我若向謝二娘把你要走,阿言可願之後跟我回京都雲府去,替我解解悶兒?還有,二娘定了婚期了,是在今年六月,寫信來,讓七郎和你一定要去她的昏禮。」她又嘆:「女兒家及笄定親,便是府上不中留了。」
蘇以言驚訝:「真的?定的可是陳表郎的幼子?」
姜氏在擺弄桌案上梅瓶,梅枝上還有雪化的水珠,盈盈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