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都給我說了,他拜在蕭相座下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蘇以言怔住了,目光虛虛望著蘇功,「什麼意思?」
她實在是不明白父親說這話是何意。
莫非還是因為生病,所以神志不清。
蘇功一動,周珮心領神會,將枕頭移了,扶著蘇功躺下,又掖好了被角,這才站起身來,自覺地往外走,道:「某先告退,叔叔好好歇息。」
他餘光落在蘇以言身上,「小娘子也早些歇著。」慢慢退了出去。
待周珮腳步聲漸漸遠去後,蘇以言湊上去,急道:「父親,你這是何意?我身份被暴露了?」
蘇功沉默片刻,回答:「未曾,他只試探過,這幾日我看明白了,周蘭卿是個好的,只那可惜黨派之別。」
「既然如此,那之後女兒回了府上,女兒自會在父親面前盡孝道,便讓周通判去行台住吧。」
蘇功卻沒同意:「他這幾日又照顧我,又安置災民的。若現在將他趕出去,豈不是顯得我蘇某是忘恩負義之徒?」
「不是趕出去,」蘇以言不明白蘇功為何如此護著周珮,就算周珮不屈尊降貴照顧他,也自有齊叔,那周珮行如此反常之事,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思及此,蘇以言道:「他是蕭黨,你是雲黨,立場便是不同的,何況他住在府上,若哪日識破了我的身份,父親是想害死孩兒,害死恩相嗎?」
蘇功將臉轉向一邊,「我知道他是蕭黨,我也給他說了你是許家的小娘子,但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他想娶你。」
蘇以言總算知道那見著周珮便隨之而來的違和感是因何而來,原來他竟是對自己有心思。
蘇以言冷笑一聲,「他知我是許家小娘子還想娶我?莫不是因為許家身份地位,可他不要忘記了,他是蕭黨。兩黨之間由來已久,蕭家不可能允許他娶對面黨派的小娘子。」窗縫被風吹開了些,蘇以言的影子隨著風擺動,屋內的暖氣被吹散了些,蘇功開始咳嗽,她忙走上去,將窗欞關上,屋內這才回暖了。
「因為你給了他一個斗篷,他記你情,既如此,他手握蕭黨的東西不少,若是娶了你,自然和我們是同一條船。」
「父親,你……」蘇以言心中不滿,沉默了片刻,才接話,「父親,你把我的婚事當做什麼?當做籌碼,當做交易?兩黨之爭需要用我的婚事讓蕭黨脫一層皮?那雲黨是不是太沒用了些。」
「阿言,父親知道他對你是有真心的,所以才……」蘇功將頭扭過來,看著自己疼愛了許多歲月的女兒,慢慢解釋:「我只想給你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在我們身邊上,京都雲家太遠,他周東卿通判睦洲,五年內是不會走的,五年後,只要不是陛下自己想起他,回京城任職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父親的意思是他可以入贅。」
後面一大通話蘇以言都充耳不聞,她深吸了一口氣,反問:「真心?」
「父親你說他對我真心,什麼是真心?說說便是真心了?因為一件斗篷而來的真心?父親你不知這種黨爭算計而來的真心是最不可貴的嗎?」蘇以言望了一眼那被風險些吹滅,只有微弱火光的燈,不想多說什麼,只覺得心中悶疼,像是喘不過氣來,「誰知道他是打的什麼主意,我蘇家怎麼能引狼入室!」
燈火越來越弱了,處於熄滅的邊緣,蘇以言不得不拖著悶痛的心,拔了頭上銀釵,前去挑了燈芯,燈光漸漸明亮起來,照在她臉上,她不願意轉身去面對父親,只靜靜佇立在燈火側,盯著那微微跳動的芯兒,
蘇功雖然知曉自己不該這個時候說起這些。
但這兩日他病了,都是周珮衣不解帶照顧自己,多少還是打動了自己的心,更何況,是他周珮能入贅!這是雲家兒郎不能的。
於是他又替周珮辯解道:「周蘭卿親口和我說,拜在蕭相門下是身不由己,阿言你不懂,一個窮困潦倒之人,有一點光都是要抓住的,不然恐怕連考場都進不去。」
又補充道:「他的行事風格與蕭黨蠹蟲做派不同,他是個為民的。」
「我怎麼不懂了?母親曾說,若是女子能科考,我定也能給父親您爭個一甲回來,就像我是女子一樣,他是蕭黨,是不可改變的,不管他如何行事,作風如何正派,他都是蕭黨,我能理解他的選擇。」
「是,他是被迫選擇蕭相,但他始終選擇了,既來之則安之,這才是君子之道。」
蘇功嘆了口氣,笑罵道,「小機靈鬼,我說不過你。」
這話題算是結了。
蘇以言聽見這話,才笑著蹦了過來,蘇功笑道:「快離我遠些,將你惹病了,你母親怕是要剝了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