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言垂下眼眸,茂密細長的眼睫遮掩住她的神色,那人仿佛有些不確定,繼續疑惑說:「小娘子可是名喚蘇......以言?」
「小娘子,別睬他。」蘇以言的手已從子星手中滑落而出,子星有些急了,她怕蘇以言上了那歹人的當,忙拉住她衣袖,悄聲勸她,「說不定這人是
跟著我們來的,跟蹤了不知多久,所以知道......」
蘇以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子星的心怎麼能安得起來呢?
她抬頭看來看天色,若再過一個時辰還沒走出這山,恐怕得在這山林之間過夜了,也不知道這山林之中有沒有猛獸,於是她對著蘇以言搖搖頭,「小娘子,我們走吧。」
那人見這兩人還是不打算管他死活,他忙急著道:「外地人走進這竹林便如墮煙海,再也尋不到出處了。」
子星瞪著他,「你胡說些什麼呢?少拿這些胡話來唬我們。」
「小娘子,走吧。」
那人似乎嫌這姿勢太不雅觀,想往一旁翻個身,卻扯斷了那藤蔓,他忙抱住身前的綠竹,幾塊小碎石從身邊滑落,他額頭上冷汗涔涔而落,心中如亂鼓雷轟,只低頭瞧上一眼那懸崖,他心裡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油然而生,就是他這腿算是摔折了,沒法站起來,不該抄此小道的,每小道人行之少,也是有少的緣由的。
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但是此地不能久留,好不容易才從人堆里爬出來,那些人逮不著他,便會封山搜山的,想到此處,他真想給自己去敲上那登聞鼓叫上幾聲屈來聽,他好好一介讀書明理之人,哪兒能去掘別人家的祖墳呢?一些讀書人該守的品德他還是有的,只恨自己在讀書一途不夠精進,不然撈個官來噹噹,誰還能說當官的官人老爺會去干出挖祖墳一事?他在心中又嘆了一口氣,怪只怪自己,朝中沒人!誰都可以欺負兩下自己。還給自己栽贓個挖祖墳的名頭在身上,他真想昨兒個夜裡,拿黑布遮蓋住面容,去將那榜眼郎的祖墳給刨了,他今日也不會如此憋屈,不過就一榜眼,得瑟什麼?
蘇以言往他那邊走了幾步,那人回了神便見著一雙千層底棉布鞋停在自己眼前,他抬頭看去,倒吸一口涼氣,離得遠看時是隱約有點相像,但一離得近了,他不禁悠悠感慨出聲,「像,太像。」
蘇以言湊近,看著他的裝扮與臉上的傷,問:「敢問,閣下是否姓孫,名物?」
阿沉三人習武,腳力好,均是沿著大路小路找了一圈,都未見蘇以言二人,不由得急了起來。
直到酉時末,天已經暗沉下去了,月亮已升起,再過不了多久天便黑了,山林中陰森恐怖,阿杜打了個寒顫,又打了個噴嚏,遇見了阿清。
二人聚在一起,阿杜先前的疑惑在只有他二人在時便很自然開口問了出來:「郎君明日不當值嗎?」
阿清看向他,連他這麼大老粗的人都看出來郎君面色不好,這小子,竟然完全沒發現嗎?於是他操著那有些粗獷的聲音回答他,「郎君告了假。」
「因為小娘子嗎?」阿杜嘿嘿一笑,隨手捻了根竹葉青尖叼在嘴裡,囫圇不清說:「郎君先前兩月忙得不歸家,聖上也不給他個假,小娘子一來,郎君便是有假了,不僅有了聖上給的假,竟然還自己告假來追小娘子。」
阿清那張臉,不笑時就像黑臉尉遲,「不理解」地看了一眼阿杜,道:「你沒聽見郎君咳嗽?告的是病假。」
阿杜「嗯?」了一聲,露出一幅嘲笑神色來,「一看你這大老粗便不知道,郎君啊,定是為了小娘子病的,若不是病,怎麼能在上值時候告假?前一陣子卻是連官人該有的十日一旬的假都沒了,聖上日夜召見他,能使他在宮外待這麼久。」
阿清見他這犯賤樣兒,呼地一下拍在他腦門上,「快找小娘子吧,不然就好好想想你們倆怎麼請罪,」他嗤笑一聲,「跟兩個不習武的小娘子也會跟丟,丟人。」阿杜「哼」了一聲,也拍回去,收起了那吊兒郎當的笑容,走到茵茵竹林間,他看見那有一節斷掉的藤蔓,忙招呼正走大路四處張望的阿清,「過來看。」
天也昏暗起來,二人掏出了火摺子,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阿清蹲下湊近看了看,道:「這兒有痕跡,還有一支艾花。該不會是小娘子她們掉的吧。」
阿杜點點頭。昨兒便是端午,端午有插艾花的習俗,這艾花做工不錯卻又像生手,但這質感確是不像出自鄉野女子的手筆。二人拿起艾花往回趕去,遠遠見,阿沉已經回去了,三人正坐在火堆旁,中間是郎君,只是他的臉印在火光之間讓人看得不真切,卻是能見著身後二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頭都耷拉著,阿杜臉頰上的肌肉不自覺扯了扯,小心翼翼拿著艾花過去復命。
雲鶴聽見聲音,微抬了頭。
見著只是他們二人,嘴角向下一撇,心中生起無限悔意,他今日出門時就該多帶點人,也不該一事「賭氣」真讓她自己往東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