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之花當即噴出一口水來,她都從繁華富裕的千里都城外逃到這等深山林子裡來了,難不成還得見識一回死纏爛打的醫家鬧劇不成?
「不是我說妹妹,那是你什麼人啊?欸等等,不會是涯三那小子吧,要嗝屁了?」
蘇小蕊悶聲直搖頭,然後道:「……是少主很重要的人。」
螢火紛紛流水涔涔,夜間黏悶的風更是不解風情,罌之花半身匍匐在竹床榻上,雙腳在空中搖曳,笑得樂不可支。
「好妹妹你可真逗,原來你們毫無干係,毫無干係!哈哈哈……」
既為忠,也為義,還為了那忠義以外的廉價私心,貪心不足的人向來最可笑。
罌之花笑上好一陣,爾後道:「拿來吧。」
蘇小蕊一時疑惑不解,「什麼?」
「針啊!本姑娘當時給了那小子三根黑針,可以幫他救三回人,這可是本姑娘的房租,你早拿出來不就得了。」
「哦、哦在這!」
蘇小蕊這才想起來臨來時,少主確實給過她這根針,只是一來二去的差不多快忘了。
當罌之花拿到黑針時,她將那針一靠近右臉上的血花,黑針便逐漸化為了一縷輕飄飄的黑色氣體,化入了花中,而那朵模樣奇異的血花竟就此微微縮小了一圈。
蘇小蕊雖暗自稱奇,卻並未表現出過多的尋問之色。
罌之花換上日常所穿的艷麗衣裳,帶上醫箱,便帶上了竹木門……
——
清河被那一刀刺中了頸背,血流汩汩,整個人已經昏厥了兩次,現在也是意識迷離氣息微弱,當務之急便是拔刀止血,否則就危及性命。
若是練武之人這種皮外傷倒是非常好治,但清河怎麼瞧都不像,刀上還浸了毒,不等大夫動手恐怕凶多吉少。
床榻旁放著一盆清水與乾淨的白布,罌之花開始著手為清河拔刀,她不是鍾大夫,自然不會有什麼麻沸散,也並沒有尋常大夫那般心慈手軟,講究的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她拔那一刀,疼得清河是形神俱裂,摘膽剜心,汗如泉涌,他就在那瞬間暈死了過去。
「唔——!」
清水換了一盆又一盆,而那觸目驚心的血水,由濃到淺終於才得以見底,如此才可相安無事。
縫完針,一切處理完畢之後,罌之花又從清河的指尖上取下一滴血來,用她備好的清水驗上一番,發現其水色並無何變化便道:「沒事了,小毒而已,接下來的恢復就看你們的照顧了。
蘇小蕊上前一步道:「多謝罌姐姐,不知可有何療養方子?」
「本姑娘可不會開藥,要想他恢復得快些,最好還是找鍾大夫,不然到時吃死了我可不負責,以防萬一,我可以在這留一晚上,怎麼樣,給本姑娘準備房間吧。」
罌之花的神態驕傲,盛氣十足,卻又並不咄咄逼人,這是她應得之禮。
一直倚在屋外門邊默不作聲的葉曉,這時才從暗中轉過身,招手喚來二人吩咐道:「你們帶罌姑娘選間離這比較近的房間。」
「是。」
其中一位灰衣卒原本打算還想替罌之花代拿一下醫箱,但一聽罌之花說這箱中有七七四十九種毒藥,他當即打消了這個念頭,甚至還想跑出十萬八千里。
臨出門,罌之花經過葉曉身旁時又駐足停下,她側側身不由得說道:「涯大當家的,當知不知,如同殺人誅心。」
如此,罌之花撂下這番話便就揚長而去,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可都說了,只願今夜無夢睜眼到天亮。
葉曉並無甚反應,卻是蘇小蕊上前望了望罌之花影綽的背影,有些怯懦道:「少主,罌姐姐……所說何意啊?」
只見葉曉搖搖頭,揉了揉眉心道:「不知所謂。」
「哦……」
屋內可說是一片狼藉,尤其是床榻旁的血跡隨處可見,葉曉微微擺了擺手道:「你們收拾完都去歇著吧,我來守著。」
「是,大當家的。」
幾個婦人手腳極為麻利,她們從前都有在醫館內當過學童的經驗,自然比不懂任何醫理的尋常人來的強,不過因為是在大半夜被叫起來的,這番折騰也實在叫人狼狽。
燭光輕晃,且將屋中葉曉的身形輝映頎長,孤寂而與人獨立。蘇小蕊臨出門時又掏出了那塊令牌,道:「少主,這塊令牌……」
「你留著吧。」
他說這話時即便語氣十分溫和,但也不曾轉過身看過蘇小蕊一眼,她被這致命的界限所鉗制,就算她有心逾越,也無人響應。
她的今日之恩,都被這塊絕無僅有的齊雲令給湮滅,往後種種,便也皆可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