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酒興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左右兩幅肋骨,鬆了口氣道,「斷了右邊兩根,不算太重,咱們先糾正回來養著,後面慢慢補。」
梁彥好站在一邊,親眼看著酒興言把錯位凸出的斷骨扶正,然後取了好些木板與布條來,纏纏繞繞的,給她做了胸腔的固定。
「這丫頭,性子有些倔,不服輸,是好事。」這話不知道同誰說的,大家都在聽。這會兒分明六個人都在,洞內卻靜悄悄的,唯有燒柴聲噼里啪啦,還有女人喝粥,男人飲酒的動靜。
「我也不是想說,女娃和男娃有什麼根本不同,你們年紀輕,喜歡比較屬實正常。」酒興言打上最後一個結,收了手,示意梁彥好可以把她放下後,繼續道,「你們喜歡比較也沒差,挺好的,上進。」
「可來自天涯海角的,大家湊在一塊兒多不容易。有時候別刻意拿她當外人,或者另一類不能接觸的人。說的就是你,小梁,不用時時刻刻把她看得那樣緊,男人女人之間有很多種關係,可以是你們的男女關係,也可以是兄弟姊妹。」
「關逸就一直拿她當親妹看,我想趙野也沒多大的差別。你這樣迫使她不得不被孤立,只會要她更加的倔強,想盡各種法子來證明自己是有價值的。」
「到頭來,你得不償失。」酒興言嘆了口氣,伸手拿走了放在裡面的那盞油燈,把他們扔在黑暗裡。
他把容吉放倒,獨坐在黑暗中默默地流眼淚,沒說話,也沒跟出去喝酒吃肉。
自己心裡清楚跟被人當著面指責是兩回事。趙野罵他,他還有臉皮說對方是嫉妒自己,還能為自己找千百個說服自己繼續墮落下去的理由。可這回是長者開口了,要他不得不面對事實。
「酒大夫,梁公子今日已經幫了很多的忙了,他手上的傷到現在都還沒給他處理。」章絮燉了一個半時辰才把肉湯燉好,她記得梁彥好不愛吃饢餅,這會兒還餓著肚子。
「丫頭,別慣著他,有些話早就想跟他說了,要不是你跟趙野來,我還找不到機會。他本性不壞的,就是……孩子脾氣。」酒興言也要了一碗酒,然後盤腿坐著,望向洞外的雨簾。
趙野耳朵好使,聽見抽噎的聲音了,沒接話,他真沒猜到這傢伙會掉眼淚,本來想跟一嘴,讓他長長記性的,最後改口道,「給他端過去吧,多少讓他吃點。」
還好章絮夜盲,看不見他的狼狽樣。
「梁公子,別傷心了,沒人笑話你。」她坐在芭蕉葉的外面,低頭仔細地吹著那碗熱騰騰的肉湯,為他吹涼。
他沉默,他這會兒沒心情說話,跪坐在原處,耷拉個肩膀,垂著腦袋,感覺一滴一滴的眼淚從鼻尖掉落在自己的大腿上,濕了衣裳好大一片。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看到容吉和別的男人站在一塊就會嫉妒得發狂。
可能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吧。
就是因為自己太沒用。
第80章
晚上,他們都睡了。這時,雨已經停,外面蟲鳴聲隱隱約約又冒了出來,與洞內的眾人的輕鼾聲交相輝映。
關逸雖然有時候說話聽起來婆婆媽媽的,可到了關鍵時候,是一句也不愛講。我能想到的與他相關的描述,應該大多數都歸屬寂寞。這樣熱鬧的生活,他其實有些不太習慣。這會兒大家歇下,把洞內的燈火一個一個都滅了,他就安靜地坐在洞口,抱著那把陪了他幾十年的斷雪抬頭看月亮。
月亮半圓不圓的,與半孤單半不孤單的他分毫不差。
他們本來說好,今日劍客守前半夜,趙野守後半夜。可不知為何,剛過一更天,糙漢便醒了,他將半蓋在身上的喜被拿起來重新掖回娘子的肩頭後,輕手輕腳從地上爬起來。
一路上最辛苦的肯定是他們兩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從早到晚,沒法休息。
「年青人就是身體好,這麼折騰也不知道累。」關逸見他晃晃腦袋眼神便能再次清明起來,言語中滿是羨慕,拍了拍身邊位置,問,「想吃兩口酒麼?夜裡洞外有風,暖身子。」
趙野其實不太飲酒,他沒有山下人的這習慣,都是跟著別人。從前在營地里跟著弟兄喝,眼下跟著他們在一塊兒,就跟他們喝,「隨便吃幾口。」說完走到劍客對面,面對著盤腿坐下。
男人沒那麼多的話要講,不像女人們,能對著山花、野草絮絮叨叨地說上半個時辰。他們沒事的時候都是相顧無言的,最多把所有的心裡話藏進酒中。
這會兒也差不了多少。關逸仰頭先干一口,伸手把酒囊遞給他,他再跟著仰頭往嘴裡倒。
「彥好才睡下沒多久,他斷斷續續的,一直在掉眼淚。」趙野突兀地開口,不知道這樣的關心是否會傷害公子哥的自尊,但因為是
第一回碰上身份尊貴的,對方突然軟弱下來,他還真不知道該拿梁彥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