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肯定沒人照看公子哥。他既被判為賊人,他們自然要可勁兒的虐待他,眼下只有自己能出面,若是帶著救急的膏藥過去,說不定能保下一條命。
這麼一想,她帶著阿和又從前門繞了一圈去找酒興言,想從他那裡要些金瘡藥、止痛膏,乾淨的棉布來。
「酒大夫,我沒處理過箭傷,若晚些時候見到他,我該注意些什麼?」
「誰受傷了?」酒興言一直留在屋子裡,聽不清外面說了些什麼。
「彥好,說是中了箭又受了刑罰。」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從醫者這裡獲得更多的幫助。
可酒興言一聽就明白,這傷勢又凶又險,不是她一個沒經驗的女娃娃能處理得來的,果斷勸道,「你處理不好的,且牢獄又髒又亂,對你身子不好。丫頭,這事你別管了,他們問你,你就與他們說,你是被他騙來的,什麼都不知道。」
哪怕是酒興言從前在軍中,身邊有副手,這類傷勢都能要了軍士半條命,更何況身子骨脆弱的他。
「……我不能不管。」章絮記得昨日梁彥好是如何幫自己的,她記得清清楚楚,「我既然選擇與他假扮夫妻,這件事我就得一管到底。」
酒興言也左右為難,手心手背都是肉,再加之,他們此局走得太深,局外之人鞭長莫及。
「求您幫我,給我能用的藥材。」
老者聞言,一連哀嘆了好幾聲,不得已將實話和盤托出,「他昨日刻意回了一趟,說後面的事情不要你們夫妻倆管了。當日答應關逸的人是他,這件事理當由他完成。」
章絮卻不管不顧,她更是將阿和短暫地安放在桌上,要來與他搶抱在懷裡的藥箱,堅持道,「酒大夫,我沒不讓他完成,我沒阻攔他。我只是想救他、幫他,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那日我既然管了關大哥的事情,今日便要管彥好,來日遇上容吉的事情我也會說上兩句話。我一直都記得咱們是一家人,同患難共甘苦,那自然是缺了誰都走不到今天。」
章絮沒什麼力氣,若要真與他搶,根本搶不過。若酒興言打定了主意不給她,她今日拿不到半瓶金瘡藥。
可這話說得他羞愧。
他們幾個不把生死看在眼裡的,心裡沒多少感情,幫他們夫妻倆,只是順手的事。不過開兩個藥方,多出幾個子兒,磨劍,對有孕的上上心。僅此而已。沒什麼難的,就像水向來往低處流那樣。
但他們反過來想要幫這幾個,得使乾淨渾身解數,得保證走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件事,都不能有偏差。
這麼難,這麼艱難,搞不好會把自己的命也賠進去。尋常人早放棄了,沒意義,得不償失,不能從中獲取更大利益。就這樣,他們也要幫。
酒興言搜遍肚子也找不到一句能拿來勸阻她的,正如趙野也無從下口那樣,他們知道這樣做不是錯的。
僅僅是危險的,鋌而走險的。
「……拿去吧。」酒興言鬆開了藥箱,抬手將之掛在了女人的肩上,擔心地說,「我怕你背進去了,他們也不讓。」
章絮卻不怕的。她走回桌邊,彎腰把阿和抱在懷裡,堅定道,「彥好死了對他們沒好處。」
第147章
梁彥好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價值,他只是不愛拖累其他人。大抵是自小的教養,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說他沒用,不聽話,風流浪蕩,他也就坦坦蕩蕩地認了,若是配不上這些惡劣的形容,他閒得無聊的時候,還會刻意飾演一番,要他們相信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可你要從他嘴裡逼出一句「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受別人指使」,想都別想,他覺得這是奇恥大辱。
一定是太不尋常了,在他看來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在涼州這些粗糙的男人看來,實在不可思議。怎麼會有人對成山的酷刑不為所動。不會沒素質地罵這些行刑者是「狗娘養的東西」,也不會說一句家主的不是,更不會毫無尊嚴的大哭亂叫。
最多,最多像個孩子似的,掉些稀稀拉拉的鼻涕水,或者眼淚。
「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什麼毛病,還是啞巴了。你們昨夜弄他舌頭了?」看管他的實在是想不通,想他受不得一點打,細皮嫩肉的,輕輕一碰,便哪兒哪兒都爛了,可就是一聲不吭,氣得用那雙不知道摸過哪裡的髒手去掏他的嘴,看他舌頭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