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郎君仍不應答,她忽地就失落了起來。她垂下手,眉眼間也沒了神氣:「所以,你始終都沒信我……」
她直直地望著他:「你之前說不會懷疑我,說要帶我走,難道都是在騙我嗎?」
說到最後,聲音里已有哭腔。
少年看著她,喉嚨酸澀得發痛,根本說不出話。
這裡四面守有兵衛,就算她用針將李迎未挾持在手,也不可能逃脫得出去。這一點,她不可能不清楚。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賭他不敢冒險將李群青的女兒置於危境,就是想要逼迫他主動出手戳破她的謊言。
她連演戲都不想再同他演下去了。
少年拉著弓的手腕用力到繃起了條條青筋,胸腔里仿佛脹滿了滾燙的血氣、疼得他近乎喘不上氣。
但他還是平靜著聲音告訴她:「我昨日,見到了汪蒼水。」
原來如此。
阿柿一瞬間就瞭然了。
汪蒼水竟然沒死!
她敢那麼肆無忌憚地說她是汪蒼水的甥女、敢仿照他的字跡謊寫信件以此編造重生的故事,不過就是仗著死人不會說話。
可他竟然活著,而且一定已經見到了陸雲門。那她的話,自然就全成了笑話。
還真是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當然,如果此時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其他人,她無論如何最先想到的都是那人在詐她。
可因為說這話的是陸雲門,所以她就信了。她討厭他,可是,她也信他。
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阿柿臉上的神情卻完全變了,認真的委屈和氣憤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很不用心的嘆息。
「唉,那我可怎麼辦呀?」
小娘子語氣輕鬆又俏皮,簡直像是在撒嬌。
她甚至還有閒心,彎腰拾起個大朵的緬桂花,一瓣兩瓣地捏扯下狹細條長的花,將它們隨風揚灑得到處都是。
「索性,我就承認了吧。我的確一直在說謊,可我也不是自願來騙你的。」
小娘子玩鬧般地、一點正經都沒有笑著道,「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年幼的弟弟,他們的性命全在別人的手裡,是死還是活,全要看我在外面將任務完成得怎麼樣。我如果不做,我們全家都活不了嘍。」
說著這種話,她的兩顆小犬牙竟還愉快地晃在外面:「沒有鬼,沒有重生,只有一個從一開始就帶著任務來到金川縣城的騙子。我不叫阿柿,雖然的確有北蠻血統,但並沒有什麼已經死了的雙親和與吳家的血海深仇。事情就是這樣,能說的我都說完了。」
接著,絲毫不見慌張,小娘子成竹在胸地望著少年,仿佛只要她開口、他就一定會應允:「現在,陸小郎君,你放我走吧。」
她指了指院內掩在草木深處的一道小門:「我都看好啦,這兒就是後門,外面有的是馬,只要你願意幫我,稍微打打掩護,說不定我就能逃走了。」
看著她的笑,少年幾乎要脫口問一句「那我呢」。
你對我說的喜歡,那些濃烈的、鮮活的情意,難道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