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聲音清冷地重複,仍是不帶半分情緒,可那雙漂亮眼睛的瞳仁深處卻仿佛涌動著無盡的死氣與執念。
那股透骨的寒峭令看不懂人心的女童也心生退意,最後不情不願地將海螺還了回去,還得了少年的一聲多謝。
可等陸雲門走後,李迎未就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阿柿姐姐,因此之後每次看到陸雲門,她都一定要找機會較勁地沖他喊阿柿姐姐的名字。
她不准他這麼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這天晚上,傾盆了許多天的大雨終於變得細如牛毛。李迎未打著油傘路過庖廚院子時,在裡面看到了火光。
她探頭進去,見陸雲門正站在灶爐前。
鍋里的枸杞粒有些焦了,稍微靠近點就能聞到,少年卻只是垂眼看著那一粒粒紅,眼睫都仿佛忘了顫動,無聲又無息。
聽到女童傘沿不慎磕到門扉時的聲響,少年側首抬眸,那雙總如懸著明珠的清亮眼睛裡空空茫茫,一片死寂。
可接著,他卻不見絲毫慌亂,往鍋中徐徐加水,繼續做著枸杞茶,如往常那般平靜又端方。
女童忽然意識到,他或許不是對阿柿姐姐的死無動於衷。
這些日子,除了日常問安和那次爭搶海螺數珠,她幾乎都沒有聽到過陸雲門的聲音。而且,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笑。
以前,他雖然話少,給人的感覺卻是澹泊寡慾、平和清淨,是個眠雲臥石、安閒自在的少年。
可如今的他,靜得發冷,猶如雪堤冰封,死灰朽木。
李迎未正在心中猶豫,枸杞茶便煮好了,陸雲門轉身份給了她一碗。
女童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等將茶吹得不燙了,立馬喝了一口,隨後惡狠狠道:「一點也不好喝!比阿柿姐姐做得差遠了!」
可剛說完,女童的眼圈就紅了。
她說不清自己究竟明白了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埋怨小陸兄長了。
「我也讀書,也懂道理,我知道她編造身份、撒謊來到我們身邊,懷揣的目的肯定不可告人。但我真的很喜歡她,我沒辦法把她當成壞人……」
女童的眼淚掉進茶碗裡,讓本就有些焦苦的枸杞茶更加苦澀了。
她看向陸雲門,問出了她想問好久的話:「阿柿姐姐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要繼續查她的事?」
「我在找她的名字。」
少年捧著茶碗,神色淡淡地望著外面淅瀝小雨敲打著一朵朵白色的木芙蓉。
「我想知道她是誰,來自哪,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