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郎君抬首凝注著她,似是不解她如何猜到。
小郡主朝他的袖口揚了揚下巴,那窄袖的邊緣赫然露著一角極深的牙印,已經淤了紫。
少年轉腕掩住傷口:「我要奪他的姻緣,被他傷這一下,也不冤枉。」
他停了停,又道:「之後我會留意用藥,不會讓它留下疤痕。」
陸扶光嘴角揚起,正要再說些什麼,一兵衛身影映到門前。
「世子,汝陽夫人聽到您屋中異響,托侍婢前來問問。」
跟陸雲門對視一眼,小郡主低低地「咕嚕、咕嚕」了兩聲嗓子,隨後便發出了小狸般「嗷」的叫聲。
那聲音學得惟妙惟肖,十足能夠以假亂真。
微愣過後,陸雲門在她讓他「快些出去」的擺手示意下走向屋門。
走著,走著,那瓣自從知道她的身份後便抽離在外的魂魄終於游遊蕩盪地落定回去,這段時日如在霧中發生的諸事、開始在他的心中逐漸清明。
他已經能夠看得出陸扶光真心與否了。
她沒有在繼續騙他。
手指碰上門邊的那一刻,身後小狸的叫聲再一次、卻也是初次清晰地在他的耳中響起。
少年低下頭,終於吸進了一口鮮活的氣。
——
小郎君離開後,坐在原地的小郡主漸卻漸垂下雙眸,掩住了神色。
她從不相信人。
便是常伴在她身邊、為她辦盡不能與外人說之事的酡顏兄妹,她也是在先是救了他們兄妹全族、又將那些族人全數留在自己永濟州的別府、給足了他們恩德與威脅後才開始重用。
不這樣,她怎麼可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真實的一面?
小郡主的指尖無意識地碰上她藏在胸前的玉佩。
真正的她是什麼樣子?
陰晴不定?以惡為樂?隨心所欲?自私自利?慾壑難填?
她本性如此,並不覺得這些詞如何不堪。
可從幼時她接過父親為她撲下的彩蝶、看到父親在見到她毫不遲疑便將蝶翅撕下時的神情後,她就知道,蛺蝶藏在翅膀中那具猙獰可怖的軀體,是不應該被人仔細看清的。
所以,她一直掩藏著她尖利的口器,讓別人永遠只能看到她夾翅而飛時揚起的那些昳麗到如夢如幻的斑斕。
畢竟,在那些少有的、窺到幾分她本性的人中,父親想要管束她、劉初桃想要逃離她、劉明茶想要占有蠶食她的權勢、吳紅藤則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勢來將她壓倒……
只要看到了她真實的模樣,誰都不會長久而真心地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