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太孫面前一直恭順賢良,雖會勸諫,但從來分寸得當,一次未果,便不會再惹人厭地勸第二次。
所以,她便將那養鷂的內監叫了過去,讓他悄悄使些法子,把鳥弄丟也好、弄殘也罷,總之不准那凶禽再出現在這府里。
誰知那內監膽子小,死活不敢動手,她只好叫自己的手下去給鷂鳥餵藥、逼出它的凶性。聽說是啄瞎了那內監的……左眼還是右眼,記不請了。她只記得,那內監瞎了後沒過多久便掉進河裡淹死了,辦喪的錢還是她親手撥出去的。
太孫聽說了白鷂傷人的事後果然十分後怕,來找她時仍是心有餘悸,反覆地道「竟又被瑟瑟你說准了,我果然還是應該多聽你的話」。
可即便如此,在被她問到何時殺了那隻白鷂時,太孫還是捨不得。
她自然不能讓他難過,於是只能替郎君分憂,「滿懷擔憂」地將白鷂交給了陸雲門。
原本她想,要是那白鷂在陸雲門手中再惹出什麼禍事就好了,到時太孫便又會後悔當初沒聽她的話,然後便會更加信她、更依賴她。就算那白鷂沒有鬧出禍事,過上幾年,聽不到它的消息,太孫多半也就將它忘了。
可陸雲門竟將那隻畜生養得上了戰場!
時至今日,太孫還是常常會與人提起那隻白鷂,說它的威風凜凜,說它的雄姿颯爽,說幸好當初沒有將它殺了、不然大梁豈不少了一員「大將」!
她知道太孫並非意有所指,可每次聽到,她還是會覺得如被掌摑。
她要陸雲門暗中做太子的家臣,他不肯。
她要陸雲門納一名太子親信家的小娘子做妾,他不肯。
她退讓到了極點,只求陸雲門私下為太子辦幾件小事,他還是不肯。
可當她讓他養一隻畜生、盼著那隻畜生不得好死的時候,他卻將它養成得大名鼎鼎、威震四方……
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從小到大,她在聽到人們稱讚陸雲門時,曾無數次地想要剝開他的皮囊,讓那些人看清他們心中白璧無瑕的麒麟少年其實是個無情無血、喜怒哀樂俱未嘗過的「怪物」。
但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因為她知道,這樣做沒用,這並不是陸雲門的錯處。只要陸雲門沒有犯錯,他就永遠可以高高在上,不容他人一句置喙。
可是現在,陸雲門跟這個無邪到蠢鈍的小郡主纏在一起了。
不止是同姓,甚至是同宗。
哪怕沒有一絲血脈相連,也是將這世間禮法毀了個徹底。
這可是天大的錯。
她當然會為他們遮掩。
她會在小郡主面前一直和藹可親,說她盼著他們玉燭調和、笙磬同音。
她甚至已經盤算過要對陸扶光說,等回到東都後,若是郡主與陸雲門私會總有不便,她可以以她的名義邀郡主四處遊玩,陸雲門是她的嫡親弟弟,出沒在她的身邊再尋常不過,不會惹得任何人懷疑。
想遍整個東都,哪裡還有比她更適合做成此事的人?
但她卻不會放過陸雲門。
嫡親弟弟鮮廉寡恥,的確會害得陸品月名聲有瑕,但她畢竟已經出嫁多年,受到的影響再大,跟陸雲門和陸扶光相比,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