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立均揮揮手,一隊士兵跑進來將院子裡的人全都拉拽了出去。
謝寧早已嚇得癱坐在地,嘴唇發顫。
嚴立均前日才從北面軍中歸來,謝寧見他因戰事不順心中煩悶,又打聽到他與丞相曹雲濟沾親帶故,便挖空心思想討好他。
想來想去想到了陳益堅,這位前任郡守的死頗有些離奇,死後發生的事情更為離奇。他在伊吾城當了多年長史,隱約覺察到這中間必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
於是嚴立均一來,他就將韓先生與陳益堅的關係告訴了嚴立均,並斷定韓先生一定知道陳益堅妻女的下落,誰能想到,竟會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嚴立均板著臉,背著手走來走去,一言不發,他來到伊吾城,有許多任務,其中一個便是查清楚陳益堅之死,準確來說,是查清楚他死後留下了什麼。
林懷遠死後,鐵忽大軍乘勢出擊,一路南下,打得他焦頭爛額,故而一時無暇顧及陳益堅之事,前幾日突然收到一封密信,讓他不得不回城來。
「把你今夜做的事情都跟我說清楚。」
轉了半天發現那個裹著外袍的人還跪在屋中間,他此刻氣已消了大半,終於冷靜下來問道。
「是,將軍。」
那人趴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擔憂著自己的腦袋,聽了這話,連忙將自己如何抓了韓先生又被人劫下,如何在巷口埋伏圍攻對方,又如何戰敗被對方逃脫的過程詳細述說了一遍。
「你說對方是一男一女?」
「是的,屬下確定其中一個是名女子,他們離開時帶走了韓先生的書童。」
「書童多大年紀?」謝寧跪在一旁仔細聽著,突然插嘴問道。
嚴立均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人。
那人於是又繼續說道:「書童看著約莫十二三歲,模樣清秀,那兩名年輕人大約十八九歲。」
謝寧一聽,直起脖子打算回話,看了一眼嚴立均,又縮回了脖子,嚴立均見了,說道:「有話直說。」
「是,將軍。依下官愚見,那書童很有可能就是陳益堅的女兒,韓老頭無兒無女的,臨死之時託付的,只有可能是陳益堅的女兒。」
嚴立均聽了點點頭,陷入了沉思,屋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報——」突然一聲尖利的報告聲劃破夜空,從衙門外一直叫到三人面前,「報告將軍,前線告急,中軍大營突遭偷襲,眾將士已經快頂不住了。」
嚴立均接過戰報胡亂看了一眼,兩眼冒金星,他才走了幾日,鐵忽騎兵又來了,真是欺人太甚,他一把扔掉戰報,換上鎧甲拿起長劍,「點兵,回營。」
走到門口停下腳步,「你們倆都跟我來。」說罷大跨步往前走了。
嚴立均手下共有二十萬兵馬,除了左右兩翼共分去八萬,他自己回城帶了兩萬,中軍大營駐守了十萬,是他的主力精兵,若是此番被鐵忽騎兵攻破,則伊吾城危矣。
他帶著兩萬兵馬連夜往城北五十里處中軍大營趕去,行至一半時,天已微亮,軍報稱鐵忽騎兵已被擊退,眾將士大喜,快馬加鞭趕到大營。
此時前方探子來報,鐵忽騎兵丟兵卸甲一路往北奔逃,輜重糧草都未及收拾就倉皇而去。
嚴立均聽了,大為高興,對昨夜領兵去敵的副將李瑞大加讚賞,命他立刻帶領五千人馬去將戰利品帶回,李瑞昨夜初次領兵便有如此勝跡,心中本就極為得意,見主將如此嘉賞自己,興沖沖領命而去。
入夜,李瑞帶回牛、馬千頭,車、糧無數,一時間全軍上下歡欣鼓舞、士氣大振。
嚴立均也不例外,自他接任西境大將軍起,便一直被鐵忽騎兵追著打,曾一度被逼退到伊吾城二十里外,他幾次都被打得灰頭土臉,而這次他們竟能將鐵忽騎兵逼得棄甲而逃,繳獲牲畜、物資無數,這實在是大快人心之事。
「將軍,末將認為,我們應該乘勝追擊,將鐵忽騎兵徹底趕回天山北面去。」
副將李瑞喝得滿臉通紅,一身酒氣跑到嚴立均帳中,豪言道。
嚴立均剛寫完給朝廷的軍報,正在心中想像陛下看了捷報會如何龍顏大悅,李瑞這話,正中他下懷,於是當即下令將中軍副將、左右翼主將、副將等十餘人召集來宣布明日一早全軍出動、乘勝追擊的計劃。
一時間,帳中安靜無比。
大部分將領都與鐵忽騎兵多次交戰過,深知鐵忽騎兵狡詐靈活,昨夜能獲勝,純屬僥倖,亦或根本就是個圈套,但主將此刻正在興頭上,誰也不敢說實話,於是只好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