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水澤。
她的意識回攏,終於回憶起在這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絡游撲上來咬她,她的肩上又受了傷,被周遭濃厚的白霧瘴氣侵染,引翻體內靈氣與魔息的平衡,生出了混亂。
這樣的混亂過往她也曾經遭受過,但這一次似乎尤為嚴重,花了很大功夫才勉強維持住理智。
若不是有玲瓏骨。
若不是她做了那個夢……
思緒被腳步聲音打斷,她抬首,看見只穿了素色中衣的青年自洞口處那片陽光外走入進來。
他的頭髮垂散,沒有如過往一般嚴謹的束攏著,只一根髮帶寬鬆的垂綁在發尾,襯得眉眼氤氳朦朧幾分。
似乎有一瞬,像極了她夢中想見的人。
卻又不是。
「你醒了。」青年對上她的目光,步伐停頓了一瞬,微微沉默。
片刻後別開眼睛,輕聲問:「要吃些東西嗎?」
童霜玉沒有回答,只看向青年的懷中。
是一些挑揀出來的干枝,和用葉子包裹起來的,幾個青色的果子。
謝艷秋也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懷中的果子一眼:「……陰水澤中沒有米糧,食物稀缺,因此很少有能夠長到成熟的果子。」
他將干枝放到地上,「若你不喜歡,我再去尋一些。」
童霜玉瞥了他一眼,平靜的伸出手。
謝艷秋挑揀了一個看起來隱隱已經泛黃的果子放到她手中。
兩人手指相觸,傳遞出來的溫度仿佛奇異,彼此都在一瞬間回想起那幅親密貼觸的畫面。
童霜玉平靜的收手,將果子放到唇邊,咬了一口。
皮薄,汁水很多,有些酸,但是咀嚼到最後,能夠捕捉到於口腔之中蔓延開來的絲縷甜味。
謝艷秋則低頭用那些干枝生火。
他不做聲響的擺弄著,不斷傳來干枝摩擦碰撞所帶來的聲響,但始終沒有火焰的溫度燃燒起來。
童霜玉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你在做什麼?」
謝艷秋:「……」
青年的喉頸微微滾動,片刻後,終於像是投降般開口:「我沒有靈力,生不起火。」
「……」
童霜玉翻了個白眼,抬手一指,便有火焰從那干枝上燃燒起來。
燃燒起來的暖意終於驅散了幾分迴蕩遊玩在這山洞中的冷冽,光線也微微明亮,與洞口那片日光落影相交融匯。
火星噼啪跳躍的聲音落入耳中,提醒著這空間中的寂靜。
最後還是謝艷秋開口:「你……還好嗎?」
「死不了。」童霜玉淡淡的說。
謝艷秋掀眸,隔著灼燒起來的火苗兒看她——她安安靜靜的坐著,雙手環抱膝蓋,肩上傷口被衣領遮蓋住,全然看不出昨日的駭人模樣。
黑白摻半的髮絲被火光暈染成暖色,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發中那素白的顏色較之先前增添許多。
「童霜玉。」
謝艷秋指腹微微蜷縮,遲疑了一瞬,問出那個從見到她時便徘徊在心頭的問題:「你其實……並不想他們死,是嗎?」
「誰?」童霜玉咬著果子掀眸。
「陰水澤的妖。」謝艷秋道,「即便他們之中有暴起攻擊你的,你卻還是讓烏扶將他們帶出去,自己留下來斷後……甚至受了傷。」
童霜玉順著他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肩頭:「你覺得我是為了救他們受傷?」
「不是嗎?」謝艷秋蹙眉。
童霜玉卻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謝艷秋,你知道什麼是魔嗎?」
「心性不堅,入歧途者,為魔。」
謝艷秋念出自年幼時便烙刻在識海中的文字。
童霜玉眼角彎得厲害,笑意似乎擴大:「你們仙門總是這樣說,記刻在書本上,撰寫成文字,一代傳給一代。但實際上,有許多人,一生之中,卻連魔都沒有接觸過。」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洞外,那點點的燦金色日光似乎也染到她的眉目之上。
右手抵著臉頰,漫不經心的開口:「這世上本沒有魔。從陰水澤喘息著活下來的妖,從天門塹拼命爬出來的人,從混沌城被驅逐出來的怪物……所有被放逐拋棄之生靈堆聚在一起,在黑暗的空間中互相搏殺,發爛發臭,謀求生存,才成為魔。」
「魔從沒有善心,魔是不會救人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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