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
她雖然早知曉滄極宗三位長老出現在太歲淵並非偶然,但是青魑從來與這些事情無關。
她想不通,為何仙門三宗會盯上這樣一個生在魔域,長在魔域,甚至鮮少踏出魔域的小女童。
童霜玉沉著神色在水牢邊上坐了許久,抬手兩道勁氣飛出,切斷束縛著謝艷秋的精鐵鎖鏈。
青年身體失去支撐,整個人便向下滑去,
他如同一竿虛弱的蒲葦,陷沒入水中去,只余烏黑的發向上飄卷著,海藻一般,蔓延開來。
童霜玉也跳入水牢之底。
她游到無依墜落的青年身邊,在冰冷泛青的水下扼住青年的衣領,眸色沉沉的看著他。
看著青年口鼻之中的空氣化作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氣泡,向上飄蕩而走。
能夠汲取的空氣變少。
眼睫重重的垂落下去。
童霜玉沉默的按著謝艷秋,在他闔上眼睫的那瞬間,感受到胸腔處心臟如被刺一般的疼痛。
果然。
她仍舊殺不了謝艷秋。
即便從林琬瓔那裡得知了所謂她與「系統」的故事,即便如今林琬瓔已經徹底擺脫了那個控制著她的「系統」,她仍舊沒有辦法殺謝艷秋。
那件事情,不是林琬瓔搞的鬼。
童霜玉揪著謝艷秋,將人從水裡撈出來。
靜默了片刻,帶著他回去瀝風齋。
謝艷秋醒來的時候,躺在溫暖而乾淨的床褥上。
沒有漫灌而來的濕冷,也沒有細細密密的疼癢,反而是乾燥,溫暖,潔淨。
他從床榻上起身,看著周遭的環境。
這裡並非玄梅院的房間,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處,但是空氣中的氣味卻不陌生,彌散著絲縷淡淡的,微冷的雲曇花香氣。
順著光線照落過來的方向去看,可以看見窗台的瓷瓶中正扦插著幾支因過夜有些萎敗的雲曇花。
謝艷秋微微有些發愣,低頭去看,發現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時也被更換了,雖然是同樣的顏色,但是其上銀線所走的暗紋更加精細巧妙。
他遲疑了片刻,掀開被褥,從床上下來。
然而尚未來得及走到窗邊,便見一道穿著墨黑色勁裝,紅繩扎束馬尾的身影從窗戶翻入進來,懷中攬著數支新開的,尚且沾染著清晨水露的雲曇花。
青年從窗翻跳進來,便也立刻覺察到房間中有人,目光看望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一瞬靜默。
謝艷秋渾身的血液立刻緊繃起來。
左手仍舊搭伏在窗上的青年卻仍舊放鬆,只是看清了他的面容,從喉嚨里發出一道極輕的嗤笑。
「小鶴。」他將瓷瓶里的花抽出,隨手扔在地上,新帶來的替換進去,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有些事情做便做了,畢竟我慣會裝聾作瞎,可這樣明晃晃的擺到我的面前來……我也是會傷心難過的啊。」
他抬手,彈掉尚且凝聚在花瓣上一顆晶瑩剔透晃著日光的晨露,轉頭看向謝艷秋。
眼睫微微的眯起來。
「何必緊張。」青年懶洋洋的說,「我不會殺你——起碼不會在這裡。也要不讓髒了她的房間,她定要與我沒完的。」
謝艷秋無意識的抿緊了下唇。
不知是基於什麼,在見到竇沉驍的瞬間,他便生出一種奇怪的詭異之感,仿佛不會有可能同他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談話一般。
倘若共處一室,便如芒在背,如鯁在喉,難受不已。
而那番意味不明的話語更讓他確定了心中這想法的來源……
他不敢深想竇沉驍與童霜玉的關係,不敢深想為何她窗上那束雲曇花為何是他所帶來的。
只能將指甲緊緊嵌進掌心,以此剝離那種整個人仿佛都被從這空間中抽離的不適。
謝艷秋沒有說話,竇沉驍倒是怡然,十分熟稔的走到桌面,端起桌上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飲了一口,掀眸便問:「道君打算什麼時候回滄極宗去?」
謝艷秋微愣。
便聽見竇沉驍提醒他道:「如今可不是在水牢里,有什麼鐵鏈法陣困束著,以你的能力,若想離開,拼盡全力未嘗不可一試。」
這話讓謝艷秋心驚,一瞬間愰然意識到他所說的情境。
確實如此。
眼前的男人在描述一個十分中肯的不爭事實。
他若是想,早便可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