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望著江英挺拔的背影,心一點點沉了下來。
該死的狗皇帝,早不找,完不找,非得在今天來找。
今安好不容易才能同她們一起吃頓年夜飯,卻被那狗皇帝給截胡了。
林菀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狗皇帝。
及至皇宮,雪已在地上鋪了一層。
江英在王賢的帶領下,穿過一道道宮門,最終來到了御書房前。
「安王殿下,請。」王賢輕輕推開門,示意江英進入。
江英步入御書房,只見李承德正端坐於書案之後,眉頭微微皺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到江英,他眉間陰鬱頓時化作笑容。
「今安來了,快請坐。」李承德出聲打破了御書房內的寧靜。
江英依言坐下,問道,「不知陛下急招臣進宮有何事?」
「若無事,朕便不能召你來嗎?」李承德卻並不正面回答,顧左右而言他,「今日是除夕,我不過是想同今安說說話罷了。」他刻意用了「我」來自稱。
他緩緩說道,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致,望向了更遙遠的地方,「依稀記得從前,我還沒坐在這個位置上時,我兩會經常約在一起遊玩。」
「那個時候,」李承德一眨不眨地凝著江英俊秀的面龐,「可真是懷念啊,可惜……」
他正說間,話鋒一轉,道:「不知從何時起,我兩竟越走越陌生了。」
江英眉間亦染上些許懷念,「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你為君,我為臣子,便再難回去了。」
心中卻道,狗東西這是要同她打感情牌?
李承德卻突然從椅子上起了身,來到江英面前,十分自然地牽起江英的手,「未必,今安,只要你想,我們便能回去。」鄭重地凝著江英的眼眸。
江英垂眸看向被李承德莫名其妙牽起來的手,眼皮半闔,眼底深處閃過一層陰霾。
她不著痕跡地將手從李承德手裡抽離出來,笑得毫無破綻,「君之所以為君,臣之所以為臣,自有其道。」
江英作揖道,「臣理應自守其道,刻不逾矩,為朝中同僚作好表率。」
李承德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感受著手裡留存的餘溫,只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空蕩之感。
他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不舍地收回手,「今安,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今安,是他曾經的摯友,也是如今朝堂上的重臣。
從前他們是彼此敞開心扉、無話不談的知己。
可不知何時他們竟走到了今日這般生疏的地步。
李承德時常在夜深人靜時,回想起那段寄人籬下的日子。
那時,他手中尚無權柄,帶著承寧寄人籬下,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他甚至一度想拋下一切離開這個骯髒的世界,但卻放不下唯一的妹妹。
他是一個男子,只是長得漂亮了些,便受到了李嗣那樣的對待,若他不顧一切地走了,承寧的處境可想而知。
他不願承寧遭受他遭受過的痛苦。
那是一段連他都差點挺不過來想要尋死的過去,更遑論承寧呢?
所以他一直逼著自己骯髒、不潔地活著,就像一具喪失了靈魂的傀儡一樣,僵硬地活著。
直到有個人如同一束光一樣,撥開了層層灰暗,闖進了他的生活。
那個人便是江英。
起初,他對江英只是普通的情感,並沒有那種見不得人的欲望。
但江英那樣的人,很難不讓人愛上吧?
尤其是他這樣滿身污穢,從泥地里爬出來的人。
他或許早就被他那親愛的伯父扭曲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對江英感情的變質,始於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天,江英騎著馬,從遠方而來,一身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的笑容如同春風,只需一眼,便足以吹散他心中的陰霾。
看著這樣一個生活在光亮下,閃閃發光的少年,李承德驀地就生出了一種近乎扭曲的心思。
他想將江英從高高的神壇上拉下來陪他。
與江英相比,他就像一隻臭水溝里陰暗爬行的老鼠,人人喊打。
因此,他太害怕了,害怕江英終有一天會看穿他的重重偽裝,用嫌惡的眼神看他,然後決絕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若想讓他能夠一直留在自己身邊,最穩妥的辦法,便是把江英從神壇上拉下來,拉到他的臭水溝里。
臭水溝里的兩隻老鼠永遠不會彼此嫌棄,也永遠不會拋棄彼此,因為它們只有彼此,誰也離不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