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還挺注重儀式感的,邀請孩子們的家長來和孩子一起拍畢業照。
和去年的六一一樣,萬秀婷還是去了,卻和去年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遊戲積極完成,拍照認真配合,還會幫著小辭顏整理整理她玩遊戲時弄亂的頭髮。
就是獨了點,不太樂意和其他小朋友的家長溝通。
但小辭顏卻從萬秀婷拉著她手的鬆緊程度判斷出,萬秀婷在緊張。
萬秀婷可以在工作時對每一個到來的顧客侃侃而談,卻不知道怎麼和自己孩子同班同學的家長以及老師溝通。
她還是不懂怎麼當孩子家長,不懂怎麼當孩子母親。
她現在所做的,也只是學著萬外婆曾經養她的樣子來養著小辭顏。
行動上能學,溝通教育上她就一頭霧水了。
媽當年說的是對的,我還太幼稚,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能當好一個孩子的母親……萬秀婷難得有些挫敗的想著。
其實當年,萬外婆也是這樣,在沒了萬外公的情況下,一個人摸索著如何養孩子。
那年,萬外婆也還年輕,在成為母親之前,她也是別人的女兒,她也不懂怎麼當好一個孩子的母親。
她也是一點一點的學著,從前人的經驗里摸索著,想著要給孩子最好的,給孩子最好的衣食住行,最好的教育,讓她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長大。
為了給孩子最好的,便彎著腰,駝著背,一頭扎進滿是淤泥的農田裡,種地賣糧,種地賣糧……
好像萬外婆的人生,就只剩下這些了一樣……
小辭顏抿了抿唇,拉了拉萬秀婷的手,示意她彎下腰,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沒關係,我不想和我不喜歡的小朋友說話的時候也是不理他的,你不想理也可以不用理的。」
萬秀婷聽後面色複雜了看了小辭顏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想說大人和孩子是不同的,孩子單純,大人複雜。
但又覺得,這好像沒什麼好和小辭顏說的,小辭顏還是個孩子,她又能懂什麼呢?
那就不說了吧,萬秀婷想著,拉著小辭顏拍下了她人生當中的第一張畢業照。
也是小辭顏和萬秀婷的第一張母女親子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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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時候,小辭顏終於徵得萬秀婷的同意,允許她回百家村玩幾天了。
小辭顏高高興興的給李奶奶打了電話,高高興興的收拾好要帶回村的東西,充滿期待的等著第二天的到來。
第二天,是萬秀婷親自送小辭顏回村的。
她也想回一趟萬家,收拾收拾一下這空了許久的房子。
但回村後的小辭顏,等來的不是李奶奶溫暖的抱抱,和李奶奶充滿慈愛的話語。
而是一口冷冰冰的棺材。
和擺滿喪葬用品的李家大院。
李奶奶是在睡夢中突然走的,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任何病痛,非常的安詳。
明明前一天還精神飽滿的同小辭顏通了電話,說等小辭顏回來給她做愛吃的紅燒魚。
小辭顏抱著她塞得滿滿當當的小書包,坐在李家大門口,呆愣的看著擺在堂屋的棺材。
書包里塞著的,本來都是帶回來準備給李奶奶看的畢業照和手工作業等。
哦對了,還有一副她大年初一那天畫的畫,畫的是萬外婆,李奶奶,和小辭顏。
她都打算好了,一個物品一個故事的講給李奶奶聽。
現在卻只能對著那口冷冰冰的棺材了。
這次的葬禮和之前萬外婆的不太一樣,算起來萬外婆走的時候還不到60歲,李奶奶比萬外婆大了12歲。
聽大人們說,李奶奶年紀大了,又是睡夢中走的,是喜喪,該高興的。
可小辭顏剛明白什麼是死亡,不懂什麼喜不喜喪的。
她只知道,她童年裡唯二親近的長輩,也走了。
再也不會有人像她們一樣,耐心的聽著她講各種各樣的趣事。
和萬外婆那會兒的冷清和算計不一樣,李奶奶的葬禮上兒子兒媳孫子跪了一地。
哭的幾乎嘔吐昏厥。
看到他們哭的小辭顏,才將自己憋了許久的情緒徹底釋放了出來。
邊上的人沒人會笑話小辭顏為了李奶奶而哭,大家都知道的,李奶奶和小辭顏的關係有多好。
最後哭到還得李奶奶的兒媳來安慰她,才慢慢的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