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信徒從未放棄過你,哪怕成為了失去理智的怨魂,也仍然不忘執念,始終守護著這裡。」
氾殷垂眸良久,眼底的冷漠也清減了兩分:「罷了,既然來了,那便送你們一程吧。」
這話顯然不是對戚衍說的,她隨即又將死貨那顆球拋出去,「有蠟燭嗎,我要一萬支。」
不等戚衍有所動作,死貨自個兒漂浮在半空中,像個電燈泡似的閃爍了兩下。
緊接著沒過幾分鐘,便有兩個帶雙翼的小型機器人從天外飛來,從那拳頭大小的肚子裡噼里啪啦吐出了一萬根蠟燭。
氾殷冷冷瞥了死貨一眼,死貨當即討好地飄過來蹭了蹭她胳膊,然後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兩小機器人,讓他們分肢碎開化成一堆小碎片。
每一個碎片都抱著一支蠟燭滿地跑,圍著祭壇整整齊齊地鋪了一圈。
【宿主大人,看看怎麼樣,倫家效率高不?】
氾殷懶得理它,拂袖一揮,萬支蠟燭蹭蹭幾下便齊齊點亮。
第290章 最後缺席的頌歌(二十一)
回憶起曾經的儀式內容,她伸出右手,在掌心召出小羽毛,而後小羽毛的寒氣迅速噴涌,凝結成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冰鍾。
輕輕一敲,便發出乾淨清透的聲響,能使得人靈台清明。
「當年好像是有一個神器作為輔助的,現在沒有神器了,就暫時用這個代替一下吧。」
在手裡顛了顛,氾殷比較滿意地點點頭,便把羽毛和冰鍾也拋到一邊,「你來敲鐘,別停下。」
臨時接活的小羽毛立刻晃晃悠悠地拖住比它大十幾倍的鐘,浮在半空開始敲起來。
在這靜謐無聲中,格外清晰脆響,一下一下,傳得很遠很遠。
死貨到底還是忍不住插了句嘴:【那個......宿主大人,你不恨他們嗎?沒有什麼想要報仇或者發泄的情緒嗎?】
「這世上沒有什麼人能值得我去恨,況且,他們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兒去,有什麼好報仇的。」
氾殷閉上眼睛,張開雙臂,踮起腳尖,在這殘破的祭壇之上翩翩起舞。
似舞非舞,這是一種神聖且神秘的祈禱儀式,沒有什麼柔軟細膩的美感,也毫無粗獷豪邁的氣場,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肅穆。
看著她起舞,心中生不出一絲或是觀望或是打量的輕佻之意,只覺得內心一片安靜且沉重,同時又忍不住緊張、忍不住希冀。
不敢妄言妄動,不敢心生旁騖,任何不莊重的舉動仿佛都是對她的褻瀆和侮辱,不需別人指責,自己內心就會憑空生出一種羞愧。
這是一種很神奇卻又十分恐怖的感覺。
戚衍此刻也瞭然,這應該才是帝王忌憚大祭司的最根本所在。
同時也難免心疼,如此神仙般佑澤天下的人物,怎麼能存在於凡塵中被塵俗之人所侮辱?
在這片靜謐中,又起風了。
風不小,但也不重,只是在這山崖之上不停徘徊。
燭光在風中閃爍,卻詭異地越來越亮。
而天,卻漸漸暗了。
長達數不清多少年月的黃昏,此時居然開始落幕了。
雖然驚異,但這夜幕的降臨卻沒有給人恐懼害怕的感覺,仿佛在氾殷的儀式中讓他們忘記了這些情緒,內心平靜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徹底的黑暗下,萬支蠟燭的點點燭光恍若璀璨的星河,氾殷踏著星光起舞,在燭光明明滅滅的映襯下,清冷的面容越來越朦朧,越來越柔和。
她仿佛又恢復了曾經的神態,溫柔而又慈悲。
遠處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接近,動靜極輕,卻沒有上山,而是停頓在山崖下,井然有序地圍了一圈又一圈。
那些都是被困在位面中的怨魂們。
這場面,似乎回到了當年萬人朝拜的盛況,直叫人心生震撼,在無聲中震撼。
這場儀式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萬支蠟燭一齊燃燒熄滅,氾殷才停下來,站在原地望著天空,沒有出聲,像是在等待什麼。
然後,眼瞧著,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戚衍震驚了:「天......亮了?!」
天道的詛咒解除了?
隨著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照耀大地,山崖之下無數個怨魂魂體逐漸清澈、透明,最後化作顆顆流星,迎著光,劃向天際。
怨氣在一點點減少,而整個位面的空間也奇蹟般得在一點點縮小。
戚衍立刻聯繫總部檢測情況:「位面在自我緊縮,將坍塌的破壞力降到了最低!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驚喜地抬頭望向氾殷,突然神情凝固,「你怎麼了?」
只見祭壇中央的玄衣姑娘,身體亦如那些怨魂一般,越來越透明,甚至還散發出淡淡的聖潔光芒。
像是馬上就要羽化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