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因進學要添什麼,只管去添,開銷都走王府的公帳。別讓她動她母妃給她留的嫁妝錢。」楊氏看向房中的銅爐,裡面燃著她的丈夫親自煉的安神丹藥,白色的煙往上飄起,她只覺得精神都漸漸委頓下來。
嬤嬤應了一聲,安排下去了。
朝笙對於念書一事興趣並不大,她在青州時最愛的是策馬揚鞭,青州多水澤長堤,無處不可玩。青州無人拘束她,沒道理到了洛都,她自個兒拘著自個兒。
至於宿文舟是否會有意見,其餘人如何看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但露葵卻很熱衷於去昭文書院的事情,她也是高門大宅里長大的丫鬟,知道這儘是貴族的昭文書院說是學堂,不如說是一個微型的、名利場。
這些還未出仕、還未成親的少年少女們背後有著各自的家族,有的人生來就是至交,有的人生來就是政敵,還有的人則需要去結識他以後用得上的人脈。
至於在學院裡和某個家世相稱的人兩心相許,之後央了長輩結秦晉之好的,更是不稀奇了。
「郡主郡主,你說,你會不會在那遇到個模樣俊逸的郎君?」她替朝笙斟好一杯陽羨雪芽,頗有些天真地期待,才子佳人,話本子裡都這樣演。
朝笙托著臉,懶聲道:「不若先替我家露葵尋一個。」
露葵直搖頭,她向來把朝笙的事作天大的事情對待。
「我若是嫁人了,還怎麼陪在郡主身邊呀。」
朝笙不答話了,隔著窗,她看到池暮帶著硯白從芳汀館外經過,不過半旬,硯白已十分喜歡她給它找的玩伴。
露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立刻便想起自家郡主在青州時是如何打馬游過長堤,如何於鬧市中招搖而過,不由得又心有戚戚的叮囑,她細聲央道:「來了洛都,便要如洛都的貴女一般,才好呢。」
唯有規行矩步,端方守禮,才能於洛都貴女中脫穎而出。這世道向來是這般訓導女子的。
朝笙隨意應了聲。她伏在窗邊招手,遠遠逗著硯白,而這馬兒卻甩了甩修長的尾巴,自跟著池暮慢慢踱走了。
冬日的某個午後,宿從笙在昭文書院中昏昏欲睡,梅花開滿了庭院,伴著冷香,恰好入眠。
忽而耳旁一片嘈雜,有人猛地衝到了窗邊,動作撞擊的力度隔著長長的木案,震醒了冬日正好眠的從世子。
他心頭火起,正要看是誰這樣不長眼,卻發現自己的紈絝兄弟們俱擁了過來。
「別擠哇,堅哥。」「嗬,你怎麼不去旁邊?」
他們向來愛熱鬧,宿從笙剛醒,腦子混沌,這下火氣也被生生打斷了。
院中梅花已是十分盛大的光景,綠萼玉蝶,各展冰姿玉魄。
重重的花枝下,立著個亭亭的人影。她身形高挑,並不顯纖弱。襯著這抹英氣的,是一副明艷大方的面孔,可見眉如新柳,顏如舜華。她生就一雙秋虹似的丹鳳眼,自有幾分矜冷的風情。一匹四蹄踏雪的烏騅跟在她的身旁。有幾個女郎好奇這新來的少女,結伴前來尋她說話。
陸嘉木看了許久,忽而轉過臉來,看著一臉懵然的宿從笙笑問:「阿從,那便是你的姐姐麼?」
第53章 郡主與馬奴(7)
紈絝們都知道,宿從笙是他們裡頭性子最乖張的那一個,偏生陸嘉木天生一張愛笑的狐狸面,狡猾善言,油鹽不進,宿從笙對著他,什麼脾氣都發作不起來。
因此,宿從笙認為他和陸嘉木關係是很不錯的。
他聞言,撇撇嘴,道:「是啊。」
一副與朝笙不熟的樣子。
可他也忍不住往樓下望去,然而朝笙似乎沒有看到他,她站在梅花底下,那幾個洛都女郎似乎好奇她與她的烏騅馬,朝笙則含笑,落落大方,全然看不出那日對他的冷淡了。
陸嘉木又道:「你姐姐來了,按理你當帶她在昭文書院裡轉轉。」他聲音不緊不慢,「城陽公主那撥人你也知道,眼高於頂,想必對青州來的人不會如何友好。」
宿從笙下意識的便覺得他說得很對,城陽公主宿雲秋也在書院裡念書,她是天子最嬌寵的女兒,向來是看不上其餘人的,他們這群紈絝都在那位公主面前吃過不少苦頭,從小到大都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