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暮聽到少女劍修怫然的語氣。
白露瀲灩如月,裹在黑霧之中,確實是委屈了。
臨陣之際,青年居然還能因此露出個輕淡的笑。
元嬰與金丹的差距本如天塹,但天塹對於有的人而言,就是用來跨越的。
朝笙蓄力,劍如暴雨落下,橫劈豎斬,酷烈之至,再次撕開了重重黑霧。
符文落下最後一划,數個法陣繞於黑霧的周身。
邪修的神情終於凜然了幾分。
對於危險的直覺霎時間襲了上來,與此同時,將那個青年梟首剜心的渴望越發的濃烈。
天才修士的一顆心,抵過多少凡人。
他為這個想法興奮到戰慄。
殺了他們。
他不再留手,腳下血色的法陣浮動,身形消失,避開了謝玄暮與朝笙合來的一擊。
「都是少年英才,想必生來恣意。」身形再現,緊隨而來的是冰冷的殺意。幽綠的火焰猛然浮動,瞬息爆裂開來,「今日命喪於此,到底可惜。」
謝玄暮與朝笙並不作答。
少時練功掐架的默契在這一夜重新回來。他們同時向前,接連三個陣法踏於鴛鴦戲水的喜鞋之下,紅衣翻飛,金丹期的靈力因此驟然暴漲至元嬰。
劍光化作百道,壓迫感如有實質。幽焰被白露斷開,轉瞬間霜華百結,神武已至那邪修的面前。
與此同時,結界之上的法陣終於蓄滿了靈力。
誰人得見,星辰如鉤,滿庭霜雪。
死生一刻的危機終於涌了上來。「星回」如囚籠降下。
極致的寒意遊走於骨血,磅礴清正的靈力盪開於胸腔,男子低頭看去,一劍穿心而過。
那種寒意令血液都凝固。
他對上了少女在風雪中凜冽的雙眼。
「哈——」喉間溢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這一劍,可真透徹。
謝玄暮從來要到敵人咽氣才會放鬆。
他凝神,抬手喚出驚蟄。
弓開如新月,弦上箭簇銳意如虹。
但黑霧中猛然紅光大作,幾乎照亮半壁天穹。
窮途末路,困獸猶鬥。
男子任心臟碎裂開,以此為祭,邪氣陡然暴生,瀰漫了整個結界。
靈箭離弦,轉瞬被幽生的潮暗攪碎。
紅色羅裙先被吞沒,朝笙猛然回頭,身形半隱之前喝道——
「是幻境!」
男子笑得快意——看出來又如何?還沒有哪個修士,從中走得出來過。
耳畔似乎還有劍痴師妹的聲音,謝玄暮於黑沉之中睜開了眼,乍然望見了春日的天光。
分明剛剛還在寒冬的凜然里,朝笙與他還未參加春風會試。
他有些怔然,那道聲音也漸漸模糊了。
「哥哥。」有人低聲喚他,語帶委屈,「怎麼不理阿昭。」
他微微低頭看去,小小的女孩站在他身前。
朝笙?
……這是小時候的朝笙……
——朝笙是誰?
他又是誰——
謝玄暮感到自己的名姓也變得模糊,而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一般,在他思索之際,掌心先微抬,輕拍了下小女孩柔軟的發頂。
有小童路過院外,笑嘻嘻地說:「李慕生,只有小瞎子陪你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