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卷著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如一隻蠶蛹,露出的半截脖頸上都是散亂的紅。
謝雲暮看了一會兒,獨自從床上坐了起來。
公寓很大,兩層,木質的樓梯通往朝笙的臥房,巨大的落地窗外露台寬闊,闊葉的植物蓊鬱生長。
她的房間裡滿是生活的痕跡。
衣櫃半敞,幾條裙子斜斜掛著,它們的主人還沒來得及去疊。
桌子上擺著香薰和酒杯,剔透的玻璃瓶挨著落地燈,四五枝鳶尾靜靜開著。
這種真切的生活感讓他的心軟塌一片。
身後忽而傳來響動,朝笙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泄憤似的掐了下。
「你吵到我了。」語氣還沒睡醒。
謝雲暮微微一笑,知道她素來有起床氣。
他也不惱,反正脾氣幾百年前就丟了個乾淨。
他回身抱著她又躺下。
日光移動,時間變得漫長又短暫,待到朝笙再醒過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睡過頭的人思緒便緩慢了起來,她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謝雲暮替她穿上了襪子。
睽違的年歲輕易被填平了。
「衣服……去拿那條青色的裙子。」朝笙踢了踢謝雲暮的膝蓋,得心應手地支使著他。
謝雲暮卻多拿了條淡色的絲巾過來。
朝笙哼笑了聲,將它隨意纏在了脖子上。
坐在車上時,她忽而意外地開口:「你戴眼鏡了。」
宴會上她沒注意。
後來也許是謝雲暮嫌棄霧氣麻煩,將它摘了下來。
謝雲暮稍稍調整了下眼鏡,溫聲解釋:「平光的。」
「進公司時年紀太輕,眼睛裡藏不住事情,索性拿眼鏡遮掩。」
後來獨當一面了,又作為習慣保留了下來。
七年的分別因為這句話更加具體了。
但朝笙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情,只是又道:「來羅馬是因為工作,原本晚宴結束你便會回江島。」
謝雲暮的手搭在了方向盤上,邁巴赫向前駛去:「對。」
「不過,今早給媽媽發了消息,告訴她我準備在羅馬多待幾天。」
媽媽。
朝笙咀嚼著這兩個字,感覺心中升起了酸澀的溫柔。
「我還沒有和爸媽說你的事情。」
死而復生本就駭人聽聞,正如朝笙過去的三個月,一直在義大利消磨時間,沒有想過要回江島。
「朝朝。」他思索了整整一夜,才組織出這番措辭,「你如果不願意,不回江島也沒關係。天南海北,我總能去見你。」
「你如果願意,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告訴爸爸媽媽。」
「我愛你,他們也愛你。」他思及父母鬢邊的白髮,溫聲道,「無論如何,那兒是你的家。」
朝笙默然一瞬,竟然有些不自在地扭過了臉:「我自己去說也行。」
大小姐才不會近鄉情怯。
謝雲暮露出笑來:「總之,你想怎樣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