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早已忘記了站起來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腳踩在地上好似踩到了一團棉花,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江濯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緩緩冒出細密的冷汗。
他緊緊攥著天灼的手,許久沒有受力的腿顫抖著。
一些刻意逃避的過往在眼前浮現。
老出租屋裡嘎吱作響的電風扇、寂靜醫院隨處可聞的消毒水味、母親消瘦蠟黃的臉……而後是心電圖驟然拉直的一聲刺耳的「滴」聲。
那時他還懵懂,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緊接著就是醫生護士慌忙將母親帶入急救室的畫面。
小小的他,呆呆地等在急救室門口。
最後只等來主治醫生一聲沉重的嘆息。
沒人和他說什麼,都用憐憫又不忍的目光看著他,卻在無聲地告訴他,他沒有母親了。
於是他撥通了唯一的親人的電話。
哭得聲嘶力竭,喊著,「爸,你快回來,我怕……」
可是那邊只有匆忙的敷衍,「小濯乖,好好照顧媽媽,爸在開會呢……嘟嘟嘟……」
江母沒有將自己的情況告知江父。
江父不知道那時的江濯有多絕望。
絕望到小小年紀就嘗到了天崩地裂的滋味。
第216章 千金?你千金不換41
最後鬼使神差走到了醫院陽台,天旋地轉,血色濺在醫院的水泥小路上,他渾身上下都好似被碾碎了一般,雙腿不再是自己的。
滿目血色與絕望。
生命一點點流逝,意識漸漸陷入深淵。
沒有人來拉他一把。
「別怕,我扶著你呢。」
忽而有人在他耳畔低聲開口。
聲音平靜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江濯微怔,眼前的畫面忽而一轉,喧囂熱鬧的宴會上,有人眉眼含笑,隨手餵了他一顆糖,擴散開來的甜味驅散了過往的苦澀。
她眼中沒有旁人異樣憐憫的目光。
只有細碎的笑意,還有若有若無的熟稔。
然後低笑問他,「甜麼?」
甜,很甜的。
他靠著那點甜,努力站起來,克制著腿的顫抖,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借著她扶著他的力量,努力離開輪椅。
腿酸痛不已,他看起來搖搖欲墜。
心理醫生也過來想扶住他。
卻被他一把推開。
心理醫生:「……」
行吧,沒有愛了。
或許是因為推開了醫生,用了一些力氣,他身形有些不穩,忽而向身側栽倒過去。
天灼略微張開手臂,便將他抱了個滿懷。
【二貨:嗷嗚~抱上了!】
【梨只酒酒:啊啊啊啊這回是真的了!】
【故人所辭:這個意外來的很好,我就喜歡這樣的意外~】
【忘情水:矮油,古代這叫啥?】
【墨瑤:肌膚相親~】
只不過是抱了一下,直播間就能把「姿勢」都幫給天灼想好了。
她可沒有理他們,只輕輕抱著江濯,心中暗道,怎麼那麼瘦啊,飯還是吃少了。
江濯似乎有些受驚,雙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臂。
身體微僵,低垂著的睫毛輕輕顫抖。
四下一片寂靜,幾乎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她的氣息與溫度將他環繞。
江濯心如擂鼓,腦子一片空白。
心理醫生覺得自己有點多餘,於是雙手揣兜,好似什麼都沒看到一般,走出了房間。
剛打開門,差點嚇了一跳。
他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江父。
這是幹嘛呢???
「…………」
「…………」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而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轉身離開。
江父走著走著,似乎察覺到醫生憋笑憋得辛苦,實在忍不住回頭橫了他一眼。
自己家的事兒,怎麼能叫偷窺?
心理醫生:「……」
他可是學心理學的,別以為他不知道江父在想什麼。
傲嬌的幼稚鬼,活該被兒子嫌棄。
房中只剩下天灼和江濯兩人了。
正是所謂的「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江濯漸漸沒那麼緊張了,只是一直沒有動,沉默又乖巧地任由她抱著。
窗戶外透進來的陽光映亮他的側臉。
隱約可見白皙如玉的臉上緩緩浮起緋色。
他依舊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臂。
之前是因為緊張,此時不知道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