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趙天師來到郎家老宅,這個點老宅朱門緊鎖一片寂靜,他只在朱門外等候幾分鐘,大門就被輕輕打開了一條縫。
趙天師不必抬頭都知道是誰,低頭恭敬的說:「陸老,我想見師父。」
陸管家隔著門縫打量他鬢間早生的白髮幾眼,輕嘆道:「先生已經睡了,你回吧。」
趙天師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急忙上前一步,語速不再刻意放慢,蒼老暗啞的聲線聽起來格外滑稽:「這件事很重要,我怕會影響師父的大業!」
陸管家卻在昏暗的廊下看見了他臉上的不甘與驚慌:「是先生的大業還是你的大業?」
趙天師其餘的話全被這短短几個字堵在嗓子中。
「范家那丫頭的氣運是你給她換的?」
趙天師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地磚不語。
陸管家輕嘆:「當初先生與你說過,世間萬物都有因果。你收了那些豪門世家的錢幫他們剷除對手是因,盛年早衰業障纏身是果。他們借陰陽詭術興盛多年是因,如今的報應是果。這些因果,無人能改變。你回去吧。「
他說完就要關門,門外低頭沉默許久的趙天師卻忽地出聲:」那師父呢?「
陸管家動作一頓,抬眼看他。
趙天師也在這一刻抬起頭,眼睛直直看著他,語氣近乎報復的說:「師父這些年培養我們這些徒弟去替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不自己出手,就能避開那些因果嗎!」
面對中年人略帶怨氣的質問,這會沉默的變成了陸管家。
良久,他在一片寂靜中反問:「但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是嗎?」
不是嗎?
中年人好不容易積起來的氣瞬間潰散。
他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大門,一瞬間啞口無言。
第一次見郎君衡的時候,趙天師才六歲,因為貪玩跑出大人視線被人販子捂著嘴巴抱上麵包車。
後來輾轉幾夜,他和其他不聽年齡的孩子被一起關在一個沒有燈的黑屋子裡。
關了幾天,終於等到緊縮的門打開射進一道光,面相蠻橫的男人恭敬的對一個年輕人笑:「先生,最近到的一批孩子都在這裡,您看有沒有合眼緣的,我們大姐說了,您想帶走幾個都可以……」
當時郎君衡站在門外,目光掃過黑暗裡一張張恐慌稚嫩的臉,最後對著他指了一下:「就那個吧。」
然後趙天師就變成了郎君衡的徒弟,不用再和別的小孩擠在臭烘烘的黑房子裡,也不用再為了一點食物大打出手。
他住在一個比原本的家更華麗的大房子裡,來往傭人都叫他小少爺。
郎君衡每天都教他法術,他根骨不錯學得極佳。
當時趙天師還有一個師兄。
初見時師兄已經三十多歲,早已經學有所成能夠獨當一面,仿佛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忙,也有數不清的人一箱一箱抬著禮物來謝他,看起來比郎君衡這個師父都風光。
趙天師一開始想,師兄真厲害,他以後也要像師兄一樣厲害。
但學得越多,他逐漸明白師兄做的都不是單純的除祟捉鬼,他只幫有錢人,而且什麼事都幫。
長大些師兄帶著他一起去為那些有錢人做事,越親眼看見趙天師越覺得不對,某次猶猶豫豫的勸了勸師兄,卻換來師兄一陣嘲笑。
趙天師至今還記得當初師兄勾著他的脖子笑時,眼角那深深的皺紋和嘴角上揚的模樣,他說:「給那些普通人捉鬼除祟能賺幾個錢?有錢人的一樁買賣能抵一百件普通人的買賣!我知道這事有損陰德,但我寧願風風光光的活三四十年,也不要一貧二白的活七八十年。」
「小師弟你還小,不知道有錢能帶來什麼好東西……」
趙天師當時確實小,所以看著師兄超乎年紀的死氣和蒼老,心想他永遠也不要這樣。
但後來,他是怎麼變了的?
可能是師兄這些話給他埋了釘子,可能是幾十年在名利場裡的浮沉,可能是一次又一次不斷「這是最後一次」的自我安慰。
某天給東家做完法事回去的路上,恍惚間看見自己眼角早已經變深的皺紋,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變成了和師兄一樣的人。
師兄在他十九歲那年因為身體虧空死了,死時模樣極其駭人。後來才知道,在師兄之前,郎家「每一任」家主都收了一倆個徒弟,幾乎每一個都為權貴服務陰德壓身不得好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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