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就撞見灶台邊徐良蕙回頭看他倆的眼神,杜清恆停了話題。
「你再去門口摘一株菜……」徐良蕙對姜予說。
等姜予出去了,她看向身後走過來的丈夫:「又想勸她成家?」
「你別跟她說這個,上次你一說她就躲進城裡兩個月,這次別又把她說走了,都快過年了。」徐良蕙一邊切菜,一邊說:「再說,女兒成家了就得嫁出去,我想再見她就千難萬難,要是她在外面受了委屈,那還不如留在家裡。」
「那你也留不了她一輩子……」杜清恆嘆口氣:「我又何曾不知道良人難覓,可等我們不在,麼麼就是一個人了。」
徐良蕙切菜的手停下。
杜清恆撿旁邊的蔥,一邊說:「別看這丫頭看著冷冷淡淡的,實際上最重感情了,你看她對那隻狗就知道。我是怕我們陪不了她多少年,那隻狗也就幾年的壽命,等我們都走了,只剩她一個人,如果沒有個寄託,多難過。」
徐良蕙也呆了片刻,嘆道:「她是個好孩子……」
回馬家村半個月後的一個夜裡,天地間飄起鵝毛大雪。
第二天姜予推門出來,看見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因為降溫,聞擺跟著她住進家裡,等她推開門才第一次見到雪,新奇的一頭扎進厚厚的雪裡。
看了片刻雪景,她拿起屋檐下的掃帚掃雪,先掃出一條路。
等掃完雪,她一時興起,學著旁邊張家小妹在那堆雪。
等聞擺從雪裡玩夠了回到她身邊時,姜予手邊已經堆了一個手臂長的雪堆。
她堆了一條魚,還認真的描出魚尾上的鱗片。
這條有著長長拖尾、體型輕盈漂亮的雪魚,在陽光下,魚鱗恍惚閃著光。
聞擺蹲在她身邊,吐著舌頭哈熱氣。
姜予伸手摸摸聞擺,不知道問誰:「好看嗎?」
「汪!」
她垂眸注視著地上純潔白淨的雪魚,說:「她叫雪聲。」
冬天農戶不必早起,等徐良蕙醒的時候,掃雪的事宜已經被姜予做完了。
外面村子裡的孩子們穿著厚厚的棉衣追逐打鬧著跑過,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落在雪上。
「瑞雪兆豐年。」去年這個時候,徐良蕙還疑心活不過那個冬天,誰能想到一年後心境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變化,緩緩呼出一口氣,眯著眼看已經爬出來的太陽:「是個好天氣。」
不多時,雪在陽光照耀下逐漸融化。
那條漂亮的雪魚,也逐漸褪去原本漂亮的形狀,化作雪水融入土地。
姜予忽然感到後悔,不該用雪堆的。
入冬後書塾早課晚了一個時辰,姜予閒著無聊,晃到書塾找了幾本書看,杜清恆開始還意外她居然識字,姜予扯謊是孟夫人找人教她的。
然後杜清恆沒管她,由著她霸占一張桌子看小說遊記。
下午窗外又開始飄起雪,孩童們散學回家,姜予還在屋子裡看小說。
前面孩童們搖頭晃腦的念著三字經,姜予小說看得入迷,恍惚間,眼前簡陋的木屋桌椅與精緻樓閣重疊,似乎下一刻又要聽見師長的責罵。
那些她以為早已經模糊的往事舊景,原來依舊清晰。
杜清恆看情景合適,搬出套茶具在姜予旁邊沏茶。
鼻尖茶香淡雅,窗外落雪紛紛。
靜下心來,還能聽見雪落在地上發出「莎莎」的聲音,落在耳里讓人不由寧靜。
傍晚,踩著積雪回家,徐良蕙已經做好晚飯等待幾人。
吃完一頓熱騰騰的飯菜,書童和杜清恆一起收拾碗筷,徐良蕙坐在桌邊做新衣。
在村子裡,冬日做新衣是習俗,百姓們認為:過年穿上長輩縫製的衣服,就能保佑來年平順清寧。
徐良蕙先給姜予和書童各做了一件,她做得細緻認真,做好已經是半個月後。
「快穿上試試大小。」做好當天,她就拿著新衣給姜予。
這是姜予第一次穿到長輩親手做的衣服,衣服布料只是尋常的粗棉,針腳花案也不怎麼成熟,不過倒是十分厚實,穿上十分暖和。
衣服大小剛好,徐良蕙很滿意,伸手給姜予理好後頸捲起來的衣領:「新年穿新衣,來年好運氣。」
然後她又給杜清恆和自己做了一身,特意留了點布料給聞擺也縫了一小件。
冬日清閒,村裡的婦人們喜歡串門做客聊天,徐良蕙也不例外,每天晚上就跟家人們分享自己聽到的八卦。
比如誰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媳婦坐月子的時候受了委屈回娘家的。
比如孫顏丈夫已經幾個月沒回村了,又說他去當兵的有說他死在路上的,各種傳言都說得頭頭是道。
又比如誰家的豬生了幾個崽,徐良蕙想來年買一隻豬崽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