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古振扛起程子平走遠,鄧長鈞心中雜緒萬千,也找了個藉口匆匆離開,結果就變成了裴雁洲和敖星兩人共游燈會。
敖星裹緊披風,在裴雁洲無形的「護送」下朝著燈王走去,今年的燈王被做成了兔子模樣,身後祥雲朵朵,甚是可愛。
也正如鄧長鈞所言,皇上短暫地來了一趟,表示了一番自己非常願意與民同樂,來年一定風調雨順,便被簇擁著迎去了百川酒樓。
「你不用當值?」敖星看著明黃..色的背影,忽然扭頭問裴雁洲,「我看見喬將軍在那邊。」
「我和他不一樣,他是名副其實的將軍,我不過是個登記在冊的掛名將軍罷了。」裴雁洲替他拂去肩上雪花,「回去嗎?夜裡估計有大雪。」
「……裴雁洲,為了家族著想不一定就要當個廢人。」敖星拉住他的袖子,「你該做的不是遮鋒避芒,而是韜光養晦。」
「我是皇上心頭上的一根刺。」裴雁洲湊近他耳邊道,敖星抓住他的領子:「我爺爺也是,可他做的選擇和你不一樣。」
這幾年皇上對北原的打壓愈演愈烈,若不是北原的虎符還在楚客手中,那些士兵也只聽大都督的話,皇上恐怕會直接對楚客下殺手。
兩人並肩而行,街上百姓在燈會過後也大多都回了家,只有小攤小販還在收拾東西,所以並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有一個問題你一直沒有問過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聽說平北大都督還有一個長孫。」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沉默時,敖星出言打破了寂靜,「其實我在一年前才知道娘親的一切,在那之前,我聽從祖父的話,和狼群生活在一起——是的沒錯,不要用這種驚奇的眼神看我,我會揍你的。」
裴雁洲收回目光,聽著他將自己的一切娓娓道來,說這些的時候他似乎只是在說一個故事,置身事外的態度讓裴雁洲莫名地心痛。
「說起來我和皎月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敖星講起狼群眼睛都在發光,「聽祖父說,他在狼群里發現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嬰兒,同一天,狼群中降生了有史以來第一隻白色..狼王。」
兩人悄語之間已經走過了沉寂中的將軍府,這個時候裴仲舒早就歇下了,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不去打擾他,所以裴雁洲跟著敖星回了皇子府。
每一次來到這裡裴雁洲都忍不住感嘆這裡的「淒涼」——「你真的不考慮找幾個下人嗎?」
敖星逕自進了廚房,跟進來的裴雁洲意外地發現雖然沒有人用過這裡,一切都很乾淨——就好像有人每天在打掃一樣。
但裴雁洲從來沒見敖星拿起過掃帚。
「沒有必要,我不習慣讓人伺..候。」敖星熟練地找來要用的東西,又從柜子里摸出了蔬菜和牛肉。
裴雁洲張張嘴想問,又想起來這傢伙是有影衛在身邊的,說不定早上他說要做飯的時候,影衛就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但影衛不是保護主人的嗎?怎麼還管這些雜務事?
「因為影衛也是人,也是要吃飯的。」敖星無語地回頭瞥他一眼,裴雁洲這才發現自己出神時把心裡想的說出來了,他無奈地蹲在敖星身邊,看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邊擇菜:「需要我幫忙嗎?」
「如果想幫忙就不會問了。」敖星露出小虎牙,呲牙笑道:「你從來沒進過廚房吧?」
「還是進過幾次的。」裴雁洲從他手中接過小刀和牛肉,問了他想怎麼切,一邊將牛肉切成小條,一邊自言自語般道:「我娘走了之後,爹就像是逃避現實一般把自己困在了戰場上,兩年不回一次家都是正常的,久而久之,家裡的下人也就開始想方設法的偷懶——小將軍我有時候也是吃不上飯的。」
敖星將幾個土豆削乾淨扔進水裡,複雜地看著裴雁洲道:「我之前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裴雁洲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我……」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敖星挪著小板凳湊到他身邊,灰藍色的眼睛盯著垂眸切肉的某人側臉,「祖父告訴過我,只有你放棄了自己,才是真的放棄了一切——我覺得你還沒到這個地步。」
裴雁洲被他逗笑,停下了手中的活:「為什麼這麼說?」他並算不上絕望,只是自暴自棄,只是最近他也有些受夠了自己。
敖星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自信的笑容:「因為你有我呀。」
外頭突然響起打鬥聲音,兩人均是一振,裴雁洲下意識地將站起來的敖星按回凳子上:「我去看看。」
「我知道是誰。」敖星想起花樓上那一眼,就知道這個傢伙今天晚上不會安寧,「我得去阻止一下影衛,免得他被打成殘廢。」
聽他這麼一說,裴雁洲也清楚來者身份了,兩人出了廚房,就看見那個「花魁」正和幾個黑衣人打成一團,裴雁洲驚愕地發現他的身子骨比之前寬大了不少。
「敖登!你小子快讓他們停下!」「花魁」摘下頭上的珠簪沒好氣地往地上一扔,看那樣子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怕是會把這礙事的紗裙也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