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洲直起了背,等待著楚客的下文。
「小輩的事兒我不管,只求你莫要是和當年負他娘親的人一樣便好。」楚客沉聲道,「他娘是個固執的,認定了一個人便不放手,登兒繼承了他娘太多太多,自然也包括執著這一點。」
皎月翻了個身,門被勾著打開了些許,寒風吹進來,火苗劇烈地跳動著明明暗暗,裴雁洲起身去關門,就聽身後楚客道:「只是將來你若是後悔了,最好能夠乾脆利落地徹底消失在他的身邊——我不想最後的家人也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
他還記得好不容易尋回親生女兒時的喜悅,以及即刻就被宴熾的死訊潑了冰水,從頭冷到腳的那種絕望。
所幸宴熾到底留下了一個孩子,才沒讓他差點隨著女兒一起走,這個孩子成了他餘生最大的念想,卻要親手將他推到殺女仇人身邊。
現如今,這唯一的念想,敖星的心也和那羽京城纏在了一起。
裴雁洲握緊拳,決然轉身看向楚客:「大都督,我向你保證,最後坐上皇位的一定會是敖星。」
楚客正在喝酒,顯然沒想到他忽然來這麼一句——他還以為這小子會說什麼「我會對他好」或是「請您成全我們」之類的話——頓時被嗆了嗓子,幸好咳嗽幾聲就緩了過來。
「不瞞您說,是我先招惹的他。」裴雁洲坐回他身邊,語氣淡定且決絕,「但我不後悔,他也是。」
楚客瞥了一眼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將視線轉回火爐上:「繼續說。」
外面風雪漸停,裴雁洲的話語也就更清晰:「我不太會說話,但我也有一點和他相似,認定一個人就不再放手。」
楚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我向他發過誓,不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忠心於他,護他坐上那天子之位。」裴雁洲喝了一口酒,抬眼看向眼前的老將軍,「這個誓言直到我死,我將窮盡一生都為他。」
說不清兩人之間沉默了多久,裴雁洲只知道那壺酒最終見了底,楚客站起身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這個動作卻是對裴雁洲莫大的認可:「如此甚好。」
他打開門,將門外偷聽的小狼崽子拎進來:「不冷?」
敖星看了他許久,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上一次被這樣擁住還是在一年前,他將敖星送上馬車時,這孩子也是這樣緊緊地抱著他,就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樣。
可是現在敖星正好好地站在他身邊——楚客想,也許這就夠了。
「快進去吧,那小子喝醉了。」楚客聽著懷裡壓抑的哭聲,不自在地摸摸他的腦袋。
北原的烈酒一般人受不住,只覺得剛開始還好,越往後就酒勁上來越讓人覺得昏昏沉沉,裴雁洲只聽得門響,知道楚客離開,卻有人捧起他的臉,他睜開眼睛就對上一雙淚汪汪的灰藍眸子。
「你怎麼哭了?」裴雁洲嚇得半醒,趕緊把狼崽抱進懷裡揉揉,「不對,你怎麼過來了?」
敖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將他拉起來帶進內室,一把將他推到了床上,紅著眼睛坐在他腰上:「裴雁洲。」
裴雁洲扶住他的腰,免得他掉下去:「嗯?」
「你有沒有字?」敖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已經二十了,取過字了吧?」
裴雁洲眼神一沉,撐起身子親親他的嘴角:「想知道?」
敖星的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鑽了出來,毛絨絨的大尾巴鑽進裴雁洲衣服下擺,到處蹭,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忽然被這人掀翻,腦袋底下墊著溫暖的大手,並沒有讓他磕到頭。
裴雁洲揚起一道掌風,熄滅了蠟燭,只有火爐的光亮隨著風聲起落。
「……喚我景之。」
第36章 狼崽是小戰神!
次日裴雁洲醒來時, 敖星已經不在身邊,身側床鋪摸過去依然帶著餘溫,估計離開不久——他撐著發脹的腦袋坐起來, 看來北原的酒還是太烈,喝起來不覺得如何,後勁實在是大, 都過去了一..夜也還是這樣難受。
「醒了?」
裴雁洲睜開眼睛, 看見一張欠揍的臉, 果斷選擇轉頭:「怎麼是你?」
尹顏往他身上扔了身衣服:「敖星一大早就被大都督叫走了, 三皇子也跟著一道,現在府中就剩下你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我記得你家不在都督府。」裴雁洲雖然頭疼, 卻不是傻了, 尹家府邸在山下,上山也需要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