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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弘嘆了口氣, 無力地向後靠在身後柔..軟的靠墊上, 試著回想當初把程子平從戰場上撿回來時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問身在何處, 也不問眼前人是誰,只是抓著他的袖子,瀕死一般問著另一個人是否安好。

他從來沒有強..迫過程子平,那時在宮中被軟禁時放他**/外的聲聲敲打,他知道程子平只把自己當成朋友看。

手再次試探著撫上眼前的遮蓋,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來,本來就沒有什麼希望,現如今自己這個樣子,更加沒有爭取站在他身邊的資格了。

誰會願意照顧一個瞎子一輩子?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敖子玄手中拿著剛剛端來的熱茶站在內室門口,燕弘那一聲「子平」讓他停下了腳步,可他最後還是邁過了那道門檻:「餓了嗎?我讓廚房做了點東西給你吃,等會兒端來。」

燕弘身子一頓,茫然地把臉轉向他:「多,多謝,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敖子玄,我是羽京城九皇子。」敖子玄把熱茶放在桌上,拿起桌上一個小瓶子,往熱茶里加了些大夫專門交代可以潤嗓子的果茶,「父皇派我來守南國。」

「那便是刺史大人了。」燕弘努力讓自己嘴角揚起,「多謝刺史救命之恩。」

「嗓子還沒好透,就別說這麼多話。」敖子玄淡淡道,「先在這裡好好養著傷吧。」

燕弘聽著他的聲音,忽然和記憶中某個點對上了軌跡:「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的聲音好熟悉。」

敖子玄正用銀色小勺子攪拌著杯中散發著香甜氣息的茶水,聞言手上動作猛地停了下來,若是燕弘能夠看見,便會驚訝他臉上一閃而過卻依然明顯的慌亂——和驚喜。

「刺史大人?」燕弘半天沒得到回應,因為躺了十幾天,身體各處都有些還沒從沉睡中醒來的感覺,好不容易能說清楚話了,耳朵卻聽不太清,「你還在嗎?」

敖子玄回頭看向他,床上的青年一頭長髮被洗得清爽,身上穿著的是自己親手給他換上的衣服,那人微微皺著好看的眉毛,微微歪了頭仔細聽著這邊動靜。

他記得大夫叮囑過,燕弘醒過來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後遺症,要多注意。

這個反應,難不成是聽不見嗎?

他放下了銀勺,勺子和白瓷玉的茶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燕弘聽見了這一聲,原來那人還在。

可下一秒耳垂上傳來的溫熱觸感讓他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退,若不是敖子玄及時護住他的腦袋,恐怕他頭上又會多出一道淤青:「小心,那邊有柜子。」

「刺史大人……」

「叫我的名字就行。」敖子玄一條腿跨在床邊,扶著他的肩膀把人帶回來,又把他身後的軟墊放好,好讓他靠著。

燕弘幾乎是受寵若驚了,他現在頂多能算是一個平民,沒有被羽京城追究責罰都已經算好的,怎麼能讓九皇子親手為自己做這些?

他想要推拒,敖子玄的衣服卻從他鼻尖掃過,他猜想敖子玄應該是伸手在整理床邊八寶柜上的東西,免得自己撞掉。

想要婉拒的話語在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後卡在了嘴裡——他記得這個氣味。

那是在幾年前的街頭,他的車隊衝撞了來不及躲開的百姓,那時他和燕亓一齊去辦事,燕亓脾氣暴躁,還是他攔著才沒讓他往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抽鞭子。

他把少年扶起來的時候,曾經聞到過這種氣味,是南國制香起家的徐家所賣的香。

只是和市面上的有些不同,並沒有粘膩的花香,而是南國特有的果樹的香氣。

他記得那少年是誰,徐家的一位小公子,原來竟是羽京城的九皇子嗎?

「能聽清我說話嗎?」耳邊窸窸窣窣聲音稍微遠了些,連帶著那香氣也遠了,敖子玄坐在床邊為他把被自己蹭亂的頭髮整理好,指腹卻落在了他耳邊:「燕弘?」

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從來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父皇稱他皇兒,下人叫他太子,兄弟姐妹喚他殿下,就連程子平也只在最後一面時叫過他,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燕弘嘴唇動了動:「子平,程子平他還好嗎?」

敖子玄緩緩把手收了回來,想起敖星離開前留下的話語:「子平和那南國太子之間……你多記掛些。」

他輕輕起身從桌上拿來已經變得溫涼的果茶,卻不知是該自己餵還是讓他自己喝,握著杯子的手收緊,復又鬆開——他不急。

偏執的根在心中發芽,他看著燕弘的眼神變得柔..軟,他不急。

這個人以後還能依靠誰呢?

程子平眼中只有尹顏,燕弘背後的皇族已經全部被殲滅,他只有自己了。

燕弘只能依靠敖子玄了。

這個人,最終會是屬於自他的。

「廣仁侯已經回了羽京城,老侯爺在他征戰在外的日子裡被奸人所害,他應該會替老侯爺守孝。」敖子玄重新坐在他身邊,「果茶,可以讓嗓子舒服一些,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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