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上一任神父收養了我。」少年從床頭拿起一個杯子,裡面是加了方糖的牛奶,魅魔聽見門外傳來低低的哭泣聲,是蘿拉聽說了博格的死,幾個女人正在安慰她。
「有什麼好哭的?那個男人死了,她不就解脫了嗎?」
「總要哭哭的,否則外人就會以為是她動的手了。」少年端起重新加了熱牛奶的杯子,自顧自喝了一口,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將披肩掛在衣帽架上,「如果她不傷心,今天晚上就會出現在城中廣場的絞刑架上。」
「你認為你在幫她?」魅魔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仰頭喝下半杯牛奶,放下杯子時,神父的嘴邊有一圈白色的痕跡。
魅魔本想幫他擦去,少年卻自己伸..出小舌舔了乾淨:「不,我只是在替自己出氣,上個月他才打碎了我的玻璃,到現在都沒有賠錢。」
「你殺了他,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賠錢了。」魅魔提醒道。
神父輕輕笑笑:「有的人是不會改變的。先生,告訴你一件事——我曾經聆聽過一個年輕男人的懺悔,那時候他剛剛從監獄裡被放出來,因為不到判刑的年紀,即便他殺了自己的小女友,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魅魔靠在門邊:「然後呢?」
神父轉身拿起聖經,似乎準備為蘿拉禱告:「他似乎非常地虔誠,我也以為他從此以後會改過自新,可是他在兩個月後又當街殺害了一個女人,只因為對方拒絕了他的禮物。」
魅魔沉默下來:「……那不是你的錯。」
「我當然知道不是我的錯,我只是一個旁觀者。」神父低頭從他身邊走過,「有人認為我虛偽,我便虛偽禮於人前,所以我暗地裡做的一切,便成了其他人做的。」
「你……」
神父嘆了口氣,似乎非常失望:「真是可惜,我得自己出錢修玻璃了。」
魅魔看著他走到哭成淚人的蘿拉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輕聲細語地安慰著這個一..夜之間失去丈夫的女人。
也許蘿拉並不傷心,也許她只是在為自己的房子死了人之後住著害怕而傷心。
魅魔這麼想著,一直站在原地,看著神父送走蘿拉,又整理好衣服,起身時看見男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抱歉,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
神父忽然笑了:「吃飯?」
他拍拍衣服下擺,懷中的聖經被他隨意地拿在手上,朝魅魔走了過來:「……你真的對人類食物感興趣嗎?」
男人嚇了一跳,卻沒表現在臉上:「你怎麼看出來的?」
年輕的神父踮起腳尖,手指探進男人的兜帽之中,指尖在他的魔角上輕輕撩過,聖潔的人在此時變得神秘無比:「尾巴沒有藏好哦……」
「……魅魔先生?」
……
「我真的很驚訝,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神父直起身子,把最後一個孩子送回母親的懷裡,身後的陰影里走出一個戴著黑色兜帽的男人。
「十字架並不能把我怎麼樣,我又不是惡魔。」魅魔攤開手,笑著湊到神父耳邊:「一起吃飯嗎?我找到了一家不錯的餐廳。」
少年搖搖頭:「如果你能等我一個小時,我想應該有時間陪你。」
「成交。」魅魔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你為什麼不在外面等著我?」
「那多沒意思,我也想聽聽那些在絕望的路上徘徊,跌倒又起來卻永遠無法到達盡頭的傢伙到底會和你說些什麼。」魅魔勾住他的肩膀,被神父了無痕跡地躲開了。
少年停下腳步,狐疑地看向魅魔:「你找上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教堂牆上的綠色植物伴隨風聲沙沙作響,魅魔嘴邊漾開一抹弧度:「你說呢?」
神父愣了一下,魅魔拉著他的手把人帶到旁邊的小樹林裡,一邊走一邊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做了一個夢嗎?」
神父心裡有些慌,第一次動手殺人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慌——他把這種慌亂自我判定為「害怕」,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害怕。
「你夢見了我?」神父腳下不穩,被樹枝絆了一下,幸好前面的男人穩住了他,「我們之前……應該從來沒有見過面吧?」
魅魔停下腳步,轉身把他推到一棵樹上:「嘿,想知道你在夢裡都對我做了些什麼嗎?我可以替你,場景重現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