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駙馬授官,武將慣例典掌禁軍,文臣一般入九寺五監,」他低聲道,「我父親雖為尚書省左僕射,但這一次我想直接進中書省。」
聞禪給他鼓了鼓掌:「有志氣,駙馬這是直奔中書令源叔夜源大人去的嗎?那老狐狸可不好對付哦。」
前世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誰也沒料到源叔夜老謀深算,明面扶持晉王,暗地支持越王,構陷太子,以致裴鸞等一乾重臣坐罪被貶,聞禪出手打壓晉王一黨,越王漁翁得利,最後調轉矛頭直指公主,終令公主命殞於山寺。
「就像殿下所說,既然知道了哪個選擇是錯的,那便單刀直入,毫不動搖地沿著正確的路走下去。」裴如凇伸手抱住她,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在說服自己,「縱使前途艱難,只要成功了就值得。」
他說得含蓄,但聞禪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私心。因為前世她算是死在源叔夜和越王手中,裴如凇大概是認定了只要搶先幹掉源叔夜,越王失去支持,就可以挽救她的今生。
聞禪屈指在他下巴上一勾,像撓貓一樣漫不經心:「其實我對駙馬的官位沒有太高的要求,畢竟你光是長的漂亮這一點就勝過大多數人了。只要不傷天害理,一切隨你高興,哪怕當個小白花也沒關係。」
裴如凇:「……」
「但我心裡又很清楚,你不是養在金盆里的花。」聞禪笑了起來,「看上去是花,其實是雪,冷酷起來會凍死人的那種。」
「我雖然說過要走正路,不過每個人的『正確的路』或許並不相同。所以我不敢保證你一定能成功,但是,儘管放手去做吧。」
餘下的話消失在驟然密合的唇齒之間,同時在兩個人心中盪起迴響。
「我會保護你的。」
京兆府獄,停屍房中。
大理寺丞韓儼以布巾蒙面,細麻布纏手,持竹鑷透鏡,仔細檢視桌台上的刺客屍首。獄卒在旁邊替他舉著燈,有點欽佩又有點噁心地偏過了頭——如今天氣漸熱,屍體停放數日,已有腐壞跡象,那味道實在難以忍受,但韓儼這這樣一個從頭髮絲精緻到指甲蓋的少爺,竟然能不避污穢,親自上手驗屍,這份敬業著實令人嘆服。
十個刺客,除了一個活口外其餘不是被殺死就是自盡而死,活的那個輪不到韓儼親審口供,只能從屍體身上下功夫。
這群刺客顯然知道自己必定有去無回,動手前抹去了一切可能泄露身份的線索。不管是身體上的痕跡還是隨身衣物符牒,特徵寥寥無幾,目前能看出來的,就是這些人體型精悍、肌膚粗糙,手腳布滿老繭,可能是山匪,也可能是獵戶、流民、逃犯或是軍戶。
他們所用的刀和箭都是自製,沒有標記,據說口音也雜七雜八,各不相同。在長樂坊設伏的那所宅子,主人家已搬走兩三年,留一對僕從父子看房,後來抄查時發現均已遇害,屍體被藏在水缸之中。
長樂坊緊鄰東市,本就是魚龍混雜之地,那伙人假扮外地客商進入,就算引起過注意也極其有限,在背後策劃密謀之人,簡直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
韓儼久尋無獲,直起腰來認命地呼了一口氣,示意獄卒把燈拿開,一邊解開蒙面布巾一邊朝外走去,剛邁出兩步,腳下忽然踩到個圓滾滾的東西,好像是小石頭,但又比石頭脆,在他的力道下「喀嚓」碎開了。
韓儼:「嗯?什麼東西?」
他蹲下身去,獄卒忙殷勤地提燈給他照亮,青石鋪就的地磚上有一堆土黃色的碎渣,韓儼小心地用紙鏟了起來:「這是你們帶進來的?」
獄卒趕緊辯白:「大人明鑑,停屍房輕易不許外人進入,自事發至今只有仵作驗屍時來過一次,此外再沒別人了。」
「你在各處找找,看還能不能找到類似的東西。」韓儼吩咐,「有可能是從屍體身上落下來的。」
他們把停屍房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一名刺客的腰帶夾層里找到了半顆。韓儼將它放在燈下,抽出那枚用整塊水晶打磨出的極其珍貴的透鏡,翻來覆去地觀察分析了半天,最後抬頭問那獄卒:「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特別的味道?」
獄卒茫然搖頭,心說韓大人難不成是個狗鼻子,這滿屋裡的屍臭都快把人醃入味了,除了他誰還能聞得見別的味道?
韓儼指望不上旁人,也不氣餒,繼續專心地用竹鑷在他踩碎的那堆碎渣里挑挑揀揀,終於拈出來一顆小螞蟻那麼大點的黑色顆粒,小心地放在另一張紙上。獄卒見他額上布滿細密汗珠,剛想捧一句「大人辛苦」,就見他將三種證物一一包好,眼裡亮得猶如冒火星,飛速起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停屍房。=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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